文艺秋城 | 杜忠廷：杨柳雨雪皆是情

《诗经》采薇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所歌所唱是战士的伤悲，像如今每一次离家，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奔波。回想起来，第一次离家去的远方是高中毕业一个人扛着行李去大学，从此命运牵着我开始了四处的漂泊。

在龙家坡下的小村庄，如同簸箕一样，被山所环绕出一个鱼米肥沃的地方。当年龙云主席扬鞭一挥，1933年龙家祠堂从土地上耸立起来。岁月风霜雨雪，不管是荣军还是财校，亦或是后来的志桢小学，小村庄也一同经历见证着历史的变迁。

我见过她的残垣断壁，见过她荒草丛生，还有周围红砖立起来的高楼，财校师生种下的梧桐树，礼堂，还有那漆黑幽暗的复式小楼上坐着轮椅的老红军。我们在废弃的园子里玩捉迷藏，在高高的梧桐树上荡秋千。还有那个下雨的阴天，围着跟着龙家后人的美国女婿，和小伙伴们盯着看这个村庄以外高个子黄头发鹰钩鼻子蓝眼睛的人。谁曾想到若干年以后，我和外国人嬉笑怒骂摆龙门阵。

龙家祠堂，对于别人而言，是一个景点。于我来说，却是我整个的童年和青春。从我记事起，爸爸接到看管的任务。我们一家就跟她风雨同担。我不姓龙，却听着龙家的故事长大。一砖一瓦，一树一草，没人能比我爸爸清楚。小时候课本里讲到四合院，这种北方独有的民居院落，我觉得幸运，我的眼前就有一座活的四合院。我没见到富兰克林和罗斯福的炉边谈话，但我见过祠堂别院里的壁炉。我想爱尔兰的叶芝老了打盹的火边，也是这样的壁炉吧。祠堂，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多少人曾爱慕她如今的新颜，可我们陪她见证了岁月的变迁。兴衰起落，她的老主人早已在历史中淹没。她如同任人打扮的姑娘，荣军也好，财校也罢。我最爱的还是她的质朴，爱她饱经风霜的不言不语。

她就在那里，不管你来或者不来。她就在那里，不管我去往哪里，回来，她依旧在那里。见到她，我知道我回家了。虽然梧桐树没了，秋千不在了，读书的楼也消失了。可大院里的樱桃树还在，偏房前的桂花树八月会飘香。没有了杂草的小院，换上修剪好的盆栽，我也不用再害怕在里面迷路。那些小时候编故事吓我们的大人，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都被风吹着长大，被时间推着向前。我们也终究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