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小镇在中国:炙手可热又屈指可数

提起中国的古镇你能想到什么?乌镇、周庄、凤凰古城,古建筑、慢节奏、原生态甚或酒吧一条街?然而,近年来,过度商业化开发导致许多古镇早期开发的“文化招牌”日渐衰落,我们又听到了一个名词――艺术小镇。艺术与小镇在文化上有何关联,小镇文化在中国又有怎样的潜力可挖?

要回答这个问题,先举一个邻国日本的例子――“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越后妻有位于日本中部地区的新泻县,面积760平方公里,也是川端康成笔下的“雪国”。作为国际范围最大的户外艺术节,自2000年以来,共有32个国家和地区的148组艺术家曾到访这片土地,共计留下300多件常设装置及建筑。这些作品遍布在一百多个村庄中,而不是集中在一处展出,这种“绝对低效”的形式和当代社会的理性化和高效性背道而驰。观众曾调侃前来观展是个苦差事,辛苦、又充满挑战。不过,正因为作品与自然的高度结合和空间上的疏散,令参观者获得“全天候、沉浸式”的难得体验。

大地艺术节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偏远山区?过去几十年,越后妻有地区老龄化问题严重,学校逐年关闭,年轻人任由衰败的祖宅在每年冬季的暴雪中垮塌腐朽,一同遭到遗弃的,还有越后地区延续1500年的农耕文明与家族中迟暮的长者,这似乎是整个东亚的缩影和遗憾。出生于新泻县的日本当代艺术策展人北川弗兰,决心用自己的力量重振空心乡村。他提出“人类是自然的一部分”的理念,希望用艺术使越后妻有成为“展示人类与自然如何建立关联的示范区”。参展艺术家需要对场地进行深刻的思考,努力把自己的作品融入到周边的环境,并挖掘出艺术品和环境之间的联系。在越后妻有,设立一项艺术品可能更像种下一棵树。由于大地艺术节会保留历届展品,不少艺术家会关注作品的存续度和实用性。在这里,能感到艺术真实地改变了当地人的生活。15年来,参加艺术节的村子数量由28个增长到102个,参观人数从16万大幅增长到约49万人次,带动了当地酒店、餐饮、旅游纪念品业的发展,令当地人借由艺术之手,重新寻回了“留下”的理由和价值。

中国同样有很多古镇面临着“空城”问题,但也有乌镇这样深度发掘文化资源,通过建立木心美术馆、举办乌镇戏剧节等文化活动尝试转型。6月26日,为期3个月乌镇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乌托邦 异托邦”落下帷幕。据统计,自3月28日面向公众开放以来,展区参观人数达10.4万人次,虽然展览在学术上的定位还值得讨论,但其模式和后续影响却值得关注,例如北栅丝厂改造成常设美术馆、专家学者的专题学术讲座,还有以手工、素人绘画为主要形式并针对特定人群的工作坊,及在展后成为乌镇艺术藏品的诸多作品,这也让乌镇在文化艺术方面进一步扩展。

中国从来都不缺有特点的文化小镇,但如何将这些厚重的特色文化资源转变为现代的文化产业,如何形成从资源到产业的闭环系统,很多地方都一筹莫展。浙江省政府在2015年4月出台的《浙江省人民政府关于加快特色小镇规划建设的指导意见》对特色小镇的创建程序、政策措施等做出了规划。根据规划,未来3年里浙江将重点培育100个特色小镇。据相关官员解释,特色小镇非镇非区,并非行政区划单元,也不是产业园区,而是相对独立于市区,有明确产业定位、文化内涵、旅游特色和一定社区功能的发展空间平台。在产业上聚焦信息、环保、健康、旅游、时尚、金融、高端装备制造七大产业,兼顾茶叶、丝绸、青瓷、文房等历史经典产业。云栖小镇、梦想小镇、硅谷小镇……浙江的特色小镇建设,正以小空间承载创新发展的大战略,践行着“小而美”“特而活”“活而新”“聚而合”的发展理念,围绕单个产业来打造完整的产业生态圈,以此培育具有行业竞争力的“单打冠军”。特色小镇正逐渐成为“产、城、人、文”有机结合的重要平台,成为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新实践。6月,首批入围的37个特色小镇的考核成绩出台,3小镇遭警告、1小镇遭降格,政府通过此种行政监督手段引导小镇的特色创新和与市场接轨的能力。

不止在浙江,在整个中国,特色小镇都在以迅猛发展的姿态,加入到方兴未艾的新型旅游文化小镇建设中来。7月20日,在贵州省凯里市的下司古镇,贵州省黔东南州政府凯里市政府邀请艺术家走访凯里、踏访下司,与苗族非遗民间画师、下司铜鼓村农民画家进行交流,并以“大隐之美?下司的无限可能”为主题,集数名学者教授和青年艺术家于一堂,共同探讨文化小镇在中国的出路。而谈到最多的就是如何以小镇资源作为超级IP,如何形成古镇开放模式,吸引人“走进来”。对此,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教师王成良认为,最主要的就是如何建立通道,让外面的人可以获取到信息。特色小镇通常都孕育着许多文化资源,这些内容组成了一个个美丽的珠子,通道就是把这些珠子串起来的线,它关系到与观众的交互方式和忠诚度。法国北加莱公立高等美术学院交流项目负责人、HAHA国际艺术文化中心创办人黄津翠给大家讲了她在法国农村参加艺术节的见闻,“那是一个当代新媒体艺术节,去之前特别担心没有人来,但是到了那儿才发现他们的网络让人非常吃惊,基础设施建设非常好,人民的思想很开放。艺术家的展场就在每个农户的家里,这样就可以看到不同人的生活环境。而且艺术作品也是根植于此地,能通过作品了解这户人家的农场等,他们的农作物从来不担心销售问题。虽然是通过文化做很多的事情,但真的是带动整个产业链的良性循环”。黄津翠也强调,这跟有效的宣传、有序的组织很有关系。

艺术小镇的终极目标在于以特色形成自己的产业生态,构成自循环系统。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研究员刘结成曾说:“在这个生态系统,平台、中小微企业、创意者和谐共存,用户、粉丝与创意者相互转化,围绕IP的一源多用开发,形成动漫、游戏、电影、电视剧、文学、主题公园、衍生品、酒店、艺术品、教育、培训等相关产业共同发展。这样的生态系统里,有大树、有幼苗,随着时间的更替,大树会老去,而有些幼苗会成长为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