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14-07-23 16:19 作者:恩智 责任编辑:
恩智
雪花正在窗外满天飞舞。
整个城市,似乎都因了这雪的到来而寂静了下来。
只有一群青年男女在街上嬉戏出的欢快的笑声甚至是尖叫声不时地打破着这种寂静,破窗而入。但它们都没有赶走我耳中那种飘飘洒洒的落雪声。
在落雪声中,我拨出了父亲的电话号码。我知道,老家那儿此时也一定在下着雪。但我还是想问问父亲,那雪下得怎样?大不大?堆起来了没有?我更想知道的是,在这样的雪天里,父亲他们在做些什么?是坐在火炉边烤着火,喝着茶,说一些关于田地和庄稼的事儿?还是在为了那群猪啊牛啊的食粮忙碌着?他们,会不会想起远近不同但都在外的儿女们呢?电话没能拨通,提示说已关机。怎么又关机了呢?是没电了吗?还是被父亲无意中关了?父亲知不知道他的电话关机了?要是不知道,要是他们还坐在火炉边,是不是还想着等他的儿女们给他打个电话呢?要是真的是被他无意中关了而又不知道,他就肯定不知道,他的儿女们所拨出的电话都被他无意中的关机阻挡在了飞着雪花的天空中,以至于心中的话语到达不了彼此遥寄的心堂!
我的大哥家还远在青岛的胶州打工,大姐出嫁在他乡,小妹刚随一个职业学校组织的半工半读队伍前往深圳,小弟还在一所中学就读高中,我呢,也是在这个离家不算太远也不是太近的城市上着所谓的班。家中,就剩下父亲和着我的继母。父亲已年过六旬,继母也已快要六十。两个老人在家,难免会让作为儿女而又长期在外的我们有些想念,有些担心。虽然想着常回去看看,但我们又总是以种种忙碌的借口为自己开脱。我知道,其实那忙碌不是主要原因,主要的,是那曲曲折折弯来绕去的山路一次又一次地在我们的内心里搅动着我们欲动未动的念头,让我们难以前行一次。我们也很清楚地知道,就是回去了,其实也并不能替他们做什么。我们不过是想去看看,看看他们健康与否。只要知道,并亲眼看见他们健康着,我们就什么目的都达到了。和着他们一起吃上一顿饭,只要看着他们还能吃上一两海碗,似乎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每一次回家,只要看到父亲能吃下饭能种着地,我返城的心就轻松了许多,放心了许多。虽然我早就不主张父亲他们再耕种着那么多土地,并已一次又一次地劝说过,但他们依然要种。种就种吧,能种那些地,证明他们的身体还好着。能否种地,就像他们能否多吃些饭一样,在我的心中成了他们身体健康与否的旁证。
只是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有个什么事,他们怎么跟我们联系。毕竟他们都老了。或者说我们有着什么事要跟他们联系时,又怎样跟他们联系。虽然我们都有着电话装在兜里,但他们呢?老家那儿偏僻,安装座机电话是不便的,但好在移动电话的信号几乎都有了。于是,我为父亲买了一部手机。把手机交给父亲时,我反反复复地向父亲讲了那手机的使用方法。如何开机,如何关机,如何接电话,又如何拨电话。为了让父亲不至于不会用,我还用左手拿着给他的手机右手拿着自己的手机,拨过去拨过来的试打给他看。然后又边打边问他“这样了”要按哪个键。教着父亲用电话,我觉得就像我曾经教着刚开始读书的孩子念声母韵母一样。在父亲终于把那些按键认得很不错了时,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愉悦。我想,以后无论是我们有着什么事要给他们说,或者是他们有着什么事要给我们说,一切都很方便了。我把我们兄弟姐妹的号码都记给了他们,也把我刚买来给他们的这个卡号说给了我的兄弟姐妹们。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才知道,事实上,我的父亲并没有学会用那个手机。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主动打过一个电话给我。而我一次又一次地打过去时,得到的结果却是“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有时候分明是已经通了,一会儿我的电话的话筒里却传来“你拨打的用户正忙”;而更多的时候,电话却是“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是一次又一次的纳闷。我曾一遍又一遍地向我的父亲强调说,接电话就按绿色的那个键,挂电话就按红色的那个键,他怎么就连接电话都还会按错了呢!难道他还会存心拒绝接听我的电话?难道我想用电话来缩短我们的距离,来代替我们的脚步和身影的想法受到了他的反对?
一次,在我打了多次都没能与父亲通上话后,我给我的二叔打了电话。我想请二叔去帮我看看。二叔说,手机被我父亲装着去赶乡场去了。他说,等我的父亲回来后他再去看看,去教教我的父亲。知道手机在父亲的身上后,我又接着打了几次,电话依然通着,却一直没有人接,还有一次是通了又被挂了。傍晚,二叔拿我买给父亲的那个电话打了一个过来给我,叫我挂了打过去,他在那儿教我的父亲。我挂了打过去了,是父亲接的电话。我说,是不是还在不会用?父亲说,我去赶场去了。我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父亲的回答纯属答非所问。他是不是像一个聪明的学生样的,不好说“是”与“不是”,才这样回答的呢?还是因为其他?
我说,现在还有没有哪儿不知道的?
我让他有哪儿不知道的就问我二叔。
父亲在电话的那头一个劲地说,知道了,会了。
这是不久前的事呢!
既然知道了,会了,现在为什么还在是关机的呢?是不是因为一天多两天了我们都没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就觉得那电话开着没用,还费电,所以就关了呢?
窗外的雪还在下。故乡的雪花下,有没有我的父亲的身影呢?我又一次拨出了父亲的电话。但依然没通,依然还在关机。透过窗口,透过窗外迷茫的雪花,我似乎看到了老家门前那雪地上的一行行脚印。有的通向村外,有的通向院子里的厕所,有的则通向旁边的猪圈牛圈门,还有的通向那半山腰上的菜地。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买给父亲的这个电话还有什么意义呢?算是我对父亲的孝敬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还不如买点什么其他的。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呢?还是我当时想的那种便于联系,让彼此都可以随时像见上了面,代替我们那些减少了的回家的次数吗?
我不知道,买了个手机给父亲,是不是就真的能代替了我们前往的脚步和身影?我们的回去,是不是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在我们都想着老人健康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在想着什么?他们想的那些,难道不是那种只要听一下声音就能解决得了的问题?
他们需要的,是不是只有我们前往的脚步和身影,而且不可替代!
买个手机给父亲,这是不是我自作聪明地做的一件大蠢事?
我开始怀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