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14-06-12 08:51 作者:王章琼 责任编辑:
王章琼
我知道,父母与子女的爱是世上唯一的以分离为目的爱。
所以,我郑重其事地准备着迎接与孩子分开的那一天。我想这样可以让自己在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显得从容一些。
可是,我忽略了“离开”的意义界定。我原来所理解的“离开”,是孩子离开家到异乡求学,或者是在异地工作,亦或是成立了自己的小家庭……不与父母生活在一起。那么,与孩子分开,至少要到他读大学――那是多么遥远的时日,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与孩子耳鬓厮磨,共享天伦。
但很快,我发现自己错了。
灼儿现在十三岁半,刚进入初二下学期,因为这一学期要进行生物、地理和计算机毕业考试,所以学习任务很紧。
灼儿走了以后,我慢慢起床,一个人在家里东摸西摸,悄无声息地进进出出。然后到菜市场逛逛,津津有味地与小贩讨价还价――这是我这一早上唯一可以和别人讲话的时候,我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刻,遇到无须讲价的东西,也要说上两句话。买完菜回家,就一直在厨房收拾,又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闷得难耐的时候,便听听歌。
十二点二十左右,灼儿在窗下喊:“妈,开门!”孩子变声了,声音显得厚重起来,突然有点失落――那个奶声奶气的灼儿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一开门,灼儿就带进来一股热烈地气息,他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他头发里渗出的汗的热气。停好车,灼儿一转身便和我面对面贴得很近了,我立刻拉着他比高度,嗬,小子,什么时候都有我高了?再过一个月,恐怕就要超过我!
吃饭了,我们不断夹菜给灼儿,怕他长身体的时候缺营养。灼儿很沉默,一个劲低着头扒饭。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莫名其妙地有点烦。我笑笑说:“哦,这是青春期的表现,少年不识愁滋味喔!”灼儿呵呵地笑了。我担心灼儿在学校吃早点腻烦,想给他换换口味,说明早起来给他做早点,他说不用,学校的早点特好吃,吃上瘾了,每次都吃两碗呢。
二十多分钟的吃饭时间,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过去了。灼儿把碗收到厨房,便坐在沙发上听音乐。许嵩的歌不断重复着一种简单的旋律,低声倾诉着少年的迷茫,还有某种说不出的叛逆。我觉得这种旋律过于雷同,有点审美疲劳,可灼儿却很陶醉。如果不是孩子,我可能不会知道许嵩是谁。接下来是一段节奏明快的钢琴曲,有一股坚强的力量很快就感动了我。灼儿说这是《克洛地亚狂想曲》,我马上想起了自己十多岁的时候听的《命运交响曲》。看来,灼儿真的长大了――这正是我所期盼的。
不论是许嵩,还是《克洛地亚狂想曲》,还有黄家驹、迈克・杰克逊……灼儿都是从同学那里接触到的,孩子之间的相互影响是父母与老师所不能取代的,真希望灼儿能在更多的积极影响下成长!
中午一点,灼儿进卧室午睡去了。我下午有课,就靠在沙发上休息一下。
一点五十分,灼儿的闹钟又准时响起,我也跟着起来了。我们各自忙着出门,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就各自走了。上完课回到家,我开始准备晚饭。
下午六点二十左右,又听到灼儿在窗下喊我。照样,他一进门,又有一股热烈的气息。放下书包,灼儿在家里跳来跳去,一忽儿又打起乒乓球来,家里一下子变得热闹了。
晚饭开始了,灼儿说他这两天一运动就感觉心脏跳得很快。我有点担心,说带他去检查一下,爸爸说没事,是缺乏锻炼了。我们鼓励灼儿放学后与同学打打篮球再回家。灼儿说,没有伴,作业太多,一放学同学都忙着回家做作业去了,否则做不完!我们无言以对。
七点钟,灼儿进书房写作业。我们坐在客厅里,只隔了一堵墙,就是两个世界。
九点的时候,我在门外问:“要完了吗?”灼儿说还早呢,写完要背书。
十点四十,灼儿终于开门了。我叫他赶紧洗洗睡觉去,他一边刷牙,一边拿本《明朝那些事儿》耽在膝盖上看。我不停地催促,他才放下书去洗脸了。
洗完,十一点,灼儿上床睡觉。
这一天就过去了,明天又开始重复着今天的节奏。一天二十四小时,能与孩子说话的时间不会超过四十分钟。一天之中,我最喜欢吃饭的时间,总是希望这段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我还想跟孩子多说几句话。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很快灼儿就会转身离开,去他自己的房间,做他自己的事。
养孩子就是教他独立,而孩子独立的那一天,也就离开父母了。灼儿其实已经在慢慢离开我们,走向他自己的独立天地。原来,分离不一定是离开家,分离可以这样早!
一直以来,我打算着老了去住养老院,以便放孩子飞得远远的,我以为我是理智的,我以为分离不会伤感。但现在,灼儿才十三岁半就离开了,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好想再有几年可以与他亲近!可是,分离已经来了,无声无息,我却后知后觉。
孩子不在的时候会寂寞,寂寞的时候会想那些与孩子一起走过的日子,就又觉得幸福了!养孩子不过就是在幸福中孤单着,在孤单中幸福着!既然准备着在未来与孩子分离,为什么就不能在孩子十三岁半的时候接受他的独立?所以,现在我要做的是,欢欢喜喜放手,让孩子独立,给他力量,为他祝福!
可是,有时候我又会忍不住想说:孩子,等等我!
比如星期六那天早晨,灼儿上学以后,我去公园走走。看到一个年轻妈妈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怀里抱着个七八个月大的孩子晒太阳。小孩柔嫩的笑脸在阳光下粉嘟嘟的,似乎一弹即破。母亲不断跟孩子讲着话,孩子不停地用脸去贴母亲的脸。虽然孩子不会说话,但母亲一点也不寂寞,依然不停地絮叨着。难怪古语说:“三天的娃娃做得伴。”
不由得又想起灼儿小时候偎在我怀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