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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江笔记

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14-03-12 15:42  作者:夏文成  责任编辑:

 

夏文成

在此之前,于我而言,怒江不过仅仅只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抽象的词语,抑或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然而世事有时却又是如此难以捉摸,难以预料。当上天要安排你与一些人或事物发生联系,产生缘分时,机遇就会不期而至,那些看似看不见摸不着,远在天边的物事,就会一下子变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就像我和怒江结缘,就因云南省总工会文联的一纸文艺培训采风的通知书,很意外的就产生了。在怒江采风的三天时间里,我不仅与怒江大峡谷亲密接触,领略了怒江这个神秘之境的雄山大水,也真切感悟到了怒江纯朴的民风民情,以及怒江独特的历史文化,可以说收获颇丰,感悟良多。

六库

从昆明出发至六库,有几个答案,有说570公里的,也有说581公里的,不过差距不大。如果按车子正常速度行驶,大概也就六七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但主观想象与现实总是有很大差距。昆明到大理路段全是高速路,车子跑得畅快,人也舒坦。但从永平县起,道路不再是高速,路面不宽弯道又大,车速明显慢了许多。

一路绕山绕水到达六库边防检查站时,天色已黄昏。待武警查完证件,团员们找厕所方便好重新上车,天几乎完全黑了。经过边防检查站不久,公路两边的民房和假槟榔在灯光中映现,六库即将到达,从窗外的植物来看,这里是一座温暖的城市,气候比昆明要热。又跑了20余公里,终于抵达六库。此时天已黑定,车窗外黑蒙蒙一片。在一个红绿灯前,车子停下,一个少数民族打扮的汉子爬上车,指挥司机开车。车上的美女导游介绍,这是“木导”。“木导”接过话头自我介绍说,野火烧不尽,我是木卫春,怒江的导游,很荣幸为大家服务。一车人立刻送上热情的掌声。木导一上车就给车厢里带来了笑声。他说怒江只有三个红绿灯,平时只开两个,过年才开第三个。我们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问他何故,他说如果三个红绿灯全开,反而堵车。因为怒江只有两三条大街,车子也少,开着也少浪费。

随后,木导便指挥着车子直奔吃饭点。此刻,全车人都是饥肠辘辘,恨不得马上饕餮一顿。但木导似乎故意作弄人,车子又跑了将近二十分钟,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大家猴急地问木导怎么搞的,是不是想把大家都饿趴下?木导笑答,好吃的都在郊外。大家一听,便不再言语。木导掏出手机与饭店联系,交代到达时间,嘱咐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车子又在黑暗中跑了近十分钟,方在江边一个院子前停下。门前站着两排傈僳族美女,手中端着酒碗。木导交代过,按照傈僳族习俗,不喝酒不能进门。我第一个上前接过酒碗喝了一大口,却不是火辣辣的烧酒,而是甜蜜蜜的米酒水。我索性又讨了两碗喝下。与我同坐的美女作家不敢喝,我反复鼓动,她还是躲开了。她始终不肯相信,少数民族喝的酒会是甜的。走进宽阔的院内,大家忙着洗手。洗完手,我抬头看看天空,一轮明月挂在幽深的天穹,银色的月光洒向大地。夜晚的六库宁静,祥和,远处的江涛隐隐传来,更强化了这种感觉。

六库原是泸水县的一个镇, 现为怒江州的首府所在地。关于六库名称的来历, 在各民族居民中有不同的说法。汉族居民说, 这个城市的周围, 有6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每座山峰肚子里都装满了宝藏, 就好像6座宝库, 因此叫做“六库” 。白族居民则说, 在这里的崇山峻岭之间, 生活着数不清的珍禽异兽, 特别是那仪态高雅, 肉味鲜美的山鹿, 更是经常出没于怒江两岸的密林之中, 土司垂涎鹿肉的美味, 常常在这里下扣捕鹿, 人们便把这里叫作“鹿扣”, 久而久,“鹿扣”也便成了六库。不过, 早在汉族与白族来到这里之前, 傈僳族居民就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了。他们看到这里的地面有龙潭, 地下有水洞, 便把这里叫作“泸枯”, 意思就是龙洞。今天龙潭(又叫瘴溏)和地下的水洞依然存在, 但“泸枯”的叫音逐渐变化, 最终成为六库(此说与次日木卫春的介绍吻合)。

次日起床,一番洗漱,吃早餐,然后继续上路,赶往300公里外的丙中洛。车上,木导继续发挥他知识渊博的优势,向我们介绍六库的“前世今生”。

六库给我的印象,与昭通的盐津县城有些相似,都坐落于大地的伤口之中,有诗为证:

“……寄生于大地的伤口,自有其生存之道/每栋楼房,都敢于并善于/将长长的细腿,伸进江中拍打着岁月的浪花/街道细如愁肠,千回百转处/电三轮载着一张张美丽的容颜,呼啸而过/让你惊心并惊喜。汹涌的关河一次次挑起大水/也无法将小城人悠闲的生活/卷走半分……”(《 盐津,大地伤口中的小城》)

历史上的六库, 曾是一个山势险恶, 交通闭塞的地方, 古木参天, 荆棘丛生, 百兽出没, 瘴气弥漫的地方, 虽然早在明代万历年间, 中央政府在这里设置了土司, 建盖了衙门署, 但是长期仅是个三四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六库附近沿江一线基本上没有人烟。自1974年怒江傈僳族自治州首府从碧江迁至六库后,经过20多年的建设,如今六库已经成为一座高楼鳞次栉比、街道干净整洁的欣欣向荣的边疆新城,被人们誉为“怒江明珠”。

导游木卫春
 
“……游客说,木导唱首歌/他张口就来,大巴车都装不下/他满肚子的傈僳族民歌;游客叫/木导来个段子,他满口的诙谐幽默/让游客笑翻天。游客要晕车/他立马变成指挥家,掀起一个又一个/欢歌笑语的高潮,驱走游客满身疲惫/交通堵塞了,他比交警还管用/遇到路障,他就是清道夫/游客遇险,他二话不说俯下身/将游客一个一个,背出险境/他身上只有汗味,没有铜臭;他脚勤手快/但他却从不带游客,四处购物……他得到过/游客无数的赞美与感谢,但他就像/沉默的高黎贡山,没人知道他身上/藏着多少宝藏。我低头看看峡谷中的怒江/翻涌奔腾,却悄无声息/犹如正在躬身推车的导游,木卫春”

这是我在《导游木卫春》一诗中写下的诗句。完全写实,没有半点夸张。可以说,导游木卫春是我迄今为止认识的最好、最称职的导游。这句话我曾反复向木导说过,在饭桌上我也多次和同行的艺术家们说,他们也颇有同感,并交口称赞。木导却憨厚而谦虚的说,没那么好,没那么好,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么些年,我也曾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导游。我大概总结出这么一个规律:越是旅游胜地,人气冲天的地方,导游越牛,越刁钻,越唯利是图,恨不得成天带着游客往购物店钻,把游客的钱包都挤干;反之,越是旅游不太发达,经济落后,交通闭塞的地方,导游越是纯朴,越是敬业。这些地方的导游大都视游客为上帝,衣食父母,一心一意为游客导游、服务。

香港的导游最具“经济头脑”,也许叫“导购”最合适。一上车他们就循循善诱向游客们推销低劣的纪念品,小商品。如果游客不买账,他们就会大骂,我们降低门槛让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来消费,否则要你们这些穷鬼来干什么!

记得我们那次香港之游,游客们整天都在和导游斗智斗勇,打嘴仗。另一辆车上的同行的游客更是火爆,干脆把导游轰下车,重新换导游,但新一任导游依然如此。香港导游的另一大特色就是更换频繁,你即使不哄他们走,他们也会走马灯似的随时更换导游。每一个新导游上车后的第一要务就是推销产品,而将本职工作抛诸脑后。所以游客与导游总有吵不完的架。

与之相反,西藏、内蒙等中西部地区的导游则相当敬业,他们纯朴,热忱,真诚,用心用情为旅客服务,赢得了游客的普遍赞誉。怒江的导游木卫春就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导游。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黑胖壮硕,但属于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那种人。他的心思却十分细腻,为游客的服务也相当周到。在每即将到达一个新的目的地之前,他都要事先打电话联系好吃住。尤为可贵的是,他会考虑到不同地方游客的口味,亲自在电话中点好饭菜。木导所点菜肴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美味可口,每一位客人都能吃得心满意足。

木导风趣幽默,思维敏捷,知识渊博,且口才极好,有问必答,且滔滔不绝,讲解详尽,直到客人满意为止。他那便便大腹里,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和知识等着你。车行途中,他总是滔滔不绝地向客人介绍沿途的风土人情、历史沿革,趣味典故,让人喷饭的段子。甚至刚刚发生的国际事件,他都比我们清楚。木导表情时而庄重严肃,时而幽默滑稽,时而憨态可掬,其强大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一车人,大家都情不自禁的地把赞美的话语送给他。

木导能吃苦,一路上,木导既是交警(甚至比某些交警更称职),又是清道夫。一有交通堵塞,他二话不说马上跳下车疏导交通,看见前方有路障,他赶紧跑上前把路障移开,常常累得满头大汗也照样乐呵呵的,没有半句怨言。木导的协调动员能力也不可小觑。记得从六库到丙中洛的路途中,由于道路狭窄,弯道又多又大,车速虽然不快,但车上不少人发生了晕车反应。木导见状,就倡议叫大家唱傈僳族敬酒歌。于是怒江大峡谷之中,一辆奔驰的车子上,立刻响起了热情似火的傈僳族酒歌。大家忘情的唱着,欢呼着,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晕车。吃晚饭时,木导再次发挥其特长,一桌一桌敬酒,鼓励大家唱刚学会的敬酒歌,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引得上海等地的游客纷纷涌过来看热闹,与木导合影。此时的木导俨然一个大腕明星。
 
我百度了“木卫春”三个字,惊奇的发现,他居然是六库县的旅游局的领导。但从他身上看不出如何“领导”的影子倒是与当地百姓别无二致。另外,我还找到了一封南京游客写的感谢信,称赞木导业务能力强,知识面广,他的讲解充满艺术性。还说木导关爱游客就像关爱自己的家人――他的工作充满人性化。游客遇险出现时既乐观又沉着,不辞劳苦,寻找路径、扛木搭桥,站在湍急冰冷的水中背客人过河等等(此事还上了《云南日报》)。

网上还有一则消息说,木卫春被评选为2013年云南省旅游行业服务明星。木导获此殊荣,当之无愧。

手抓饭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习俗和别具特色的美食。比如傈僳族的手抓饭就很诱人。在怒江,我们就真真切切品尝了一回手抓饭。

夜色降临时,我们一行人才抵达六库。一路长途跋涉,大家都饥肠辘辘,来不及到酒店安顿下来就直奔就餐地点。当我们采访团一行步入怒江边农家乐宽敞的餐厅,桌子上已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在我的印象中,少数民族的饭食大多比较原生态,烹制也应该比较家常一些。但今天出现我们眼前的饭食却是色香味形俱佳,看上去相当精致。精美的竹制笸箩里,生菜叶垫底,依次摆放着切成片儿的烤鸭、烤香猪、炸洋芋、火腿肉等等,看上去美轮美奂,不忍下箸。笸箩四周摆满了各色精美的小吃、煮土豆、煮嫩玉米、菜蔬以及美味的泡菜等等。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手抓饭。

手抓饭因民族的不同而不同。我在电视上见过新疆手抓饭。新疆手抓饭通常有两种,甜抓饭和咸抓饭。做法相同,但配料与口味不同。甜抓饭的配料主要是葡萄干、杏干、花生、无花果之类。咸抓饭配料则广得多,除了葡萄干、杏干、花生、无花果可入饭,最主要的有羊肉、胡萝卜、洋葱。有了这几样食材,就可以做抓饭了。第一步是泡米,要浸到位。第二步是炒肉,麻油最好,菜油也凑合。用大铁锅,铝锅、不锈钢锅都不上讲究,出不来味。肉炒至八成熟,下黄萝卜、皮牙子,混炒入味,加水,加盐,开锅下米,搅匀盖锅,慢火焖成。揭开锅,一屋子喷香。饭熟,还可以拌入其它物事,葡萄干、杏干之类。

而对于怒江手抓饭怒江“手抓饭”我则相对比较陌生。木导向我们作了详细介绍,我才有所了解。其具体做法是:以本地特产的香米煮熟后倒在一个洗涤干净的簸箕内,在米饭上放切成小块的黄焖小猪肉、火烧鸡、熟火腿和油煎土豆、泡酸萝卜、咸菜、清煮南瓜及特色佐料,然后盛一碗鲜鸡汤在每一个客人前面。客人吃“手抓饭”前必须先洗手,然后大家围着簸箕坐在一起,以左手当碗,右手当筷,边吃“手抓饭”边喝米酒。这时,主人还会唱着动人的祝酒歌,向来宾一一敬“同心酒”,直到客人酒饱饭足才结束。

福贡县的傈僳族手抓饭最有特色:把饭盛在簸箕里拌着烤乳猪(用盐和花椒面、草果面等淹渍好后,在碳火上用慢火烤出来的,外焦里嫩,味美得不得了),佐以傈僳族特制的核桃仁舂竹鼠(以一种野生的食用香料植物的果实桫桫、生姜、青辣椒一道舂好拌匀)用手抓着吃。再喝一竹杯杵酒,真可谓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味。

随着怒江旅游业的发展,为了适应游客的需要,现在手抓饭和其他菜肴都有了很大改进和优化,比如菜肴都做得比较精致,手抓饭也要带上塑料手套吃。我们在服务员的指导下,带上手套,抓起米饭捏成团,就着美味菜肴,吃得不亦乐乎。以至于主人过来敬酒,嘴里还在大嚼特嚼。
 
同心酒
 
在怒江酒宴上,有一个环节必不可少,这是酒宴最华彩的高潮部分。

导游木卫春告诉我们,傈僳族有进门三杯酒的迎宾习俗。第一杯酒叫“交杯酒”,跟男女结婚时,新郎新娘喝交杯酒的形式近似,喝完交杯酒,从此是朋友;第二杯酒叫 “拥抱酒”,宾主双方胸贴胸相互用臂膀搂着对方脖颈,杯中酒一饮而尽,籍以表达友善与真诚;第三杯酒是“同心酒”,宾、主脸贴着脸,嘴靠着嘴一起喝干杯中酒,喝了同心酒,远在天涯都有情。

“同心酒”傈僳话是“支半多”,“干杯”用傈僳语讲是“伊拉希奥”。傈僳人与客人喝“同心酒”并不忌讳性别。行酒时,傈僳族的姑娘、小伙会提着酒壶,端着酒杯边唱祝酒歌,边邀请客人喝“同心酒”。客人越扭捏主人越热情。喝“同心酒”有“一松三紧”四要素,即“心情放松,脸贴近,嘴靠紧,腰搂紧。”

饮“同心酒”时,两人共一酒具,或并立、并坐、并跪、并蹲,或长坐幼蹲,或幼跪长坐,两人楼肩交颈,耳磨脸贴,一个用左手,一个用右手,同时持杯(筒或碗),嘴凑在一起,同时饮酒,称同心酒。酒可一饮而尽,也可轻抿一口,说唱一段,再饮一口,如此再三,直至兴尽酒尽。使用的酒具,有木碗、竹筒、牛角杯、羊角杯、猪蹄杯等。此饮酒方法,许多民族均有,以彝族、苗族、傈僳族、怒族、独龙族等群众中最为常见。饮用同心酒,一般不分男女,亲朋挚友或恋人之间均可进行。过去常用于招待贵客、签约盟誓或结拜兄弟等场合。同心酒象征着团结和友谊。酒席宴中,如果傈僳族同胞邀请你同杯共饮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对你充满了信任,把你当成了朋友。

木导介绍说,饮了同心酒,表示隔阂消除、结为同心之好,或强化两人、两个民族(部落)的友谊。传统的彝族村寨中,喜庆佳期,男子汉们都喜欢饮同心酒,主妇以木碗或牛羊角、猪蹄杯盛满水酒,分给来宾。客人持杯寻旧友、觅新朋,共饮一碗双人酒。这种同心酒也象征着两人之间的坦诚相交,但更多的是一种节庆礼仪,是一种娱乐方式。现在,怒江两岸的傈僳族、怒族、独龙族把钦同心酒视为增进友情、消除隔阂的最好办法。故友相遇,两人楼肩搭脖,边饮酒,边叙旧,碗无余沥时,情谊更深;青春少男少女若饮一碗同心酒,则终身定矣;朋友之间有猜忌、有宿仇、有新恨,喝一碗同心酒,盟誓发咒后,翻转碗底,点滴不剩,则新恨旧仇雪融冰消。更多的时候,人们仍然是把饮同心酒当成一种接待亲友的礼节,当作一种丰富生活色彩的娱乐手段。受到邀请同饮的人,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否则,邀请者会产生被侮辱、欺负的感觉,被邀请人也会被人们视为无知无礼。

近年来,由“同心酒”又衍生出一种新的敬酒形式:“三江并流”。跟饮“同心酒”类似,只是多了一个敬酒人。两个傈僳族美女一人坐在客人的一条大腿上三人同饮一杯酒。

还有一种更刺激,更能体现傈僳族热情奔放的敬酒方式,叫“高山流水”。敬酒时,客人两腿上分别坐着一位美女,一人搂着客人的头,一人拉着客人的手,使其无法逃避。另外一人在背后用酒壶高山流水一般斟酒,直到把壶中酒喝光,中途不能停顿,也不能把酒洒到外边,否则要把敬酒过程再复制一遍。酒壶大小估计10瓶啤酒也装不满。如果客人量小,吞咽不赢,酒水就会顺着脖颈流进胸口。那晚,同行中最年轻的哪位小伙,已敬了一次,美女们还不肯放过他,小伙“毫无惧色”,索性赤膊上阵,结果被来了个“大湿身”,酒水顺着他结实的胸脯,一直流到下面,整个裤裆都弄得湿漉漉的。我们其他人围在四周一边起哄,一边笑翻了天,笑得肚子都酸痛了。

傈僳人待客用酒是自酿的米酒,酒精度不高,入口香甜,但后劲特别足,酒后怕见风,凉风一吹准晕。好在小伙酒量好,不然就死的惨了,呵呵!

废城知子罗
 
旅行途中,导游木卫春一再向我们推荐一部电影《知子罗》。他说,这是国内唯一一部反映“文革”的电影。而这部电影所讲述的故事就发生在我们今天要去的一个叫知子罗的地方。“知子罗”在傈僳语里是“好地方” 的意思。

木导介绍说,《知子罗》通过怒江流域四个六十年代出生的同龄人的成长经历和充满戏剧色彩的人生,反映透视中国社会变革对人灵魂深处的触击。全片大量采用纪录片的拍摄手法,融入了丰富独有的民族风俗和荡气肠的独特景观。电影通过怒江流域五个孩子的成长经历、精神诉求和情感变迁,揭示中国社会变革对一代人心灵深处的影响,及其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精神与情感上的变化。
 
公元二零一三年十月的某个下午,当我们驱车来到大名鼎鼎的知子罗时,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此时正值深秋,知子罗沧桑而破旧的街道两旁,梧桐树叶开始掉落。放学后的孩子们三三两两坐在树下,好奇地打量着我们。摄影家们当然不肯错过机会,飞快地按动快门。孩子们羞涩地背过身去。我们继续沿着坑坑洼洼的街道往里面走。每一个坑里,似乎都埋藏着一段历史,或一段故事。街道的尽头,是一个天主教堂。这天好像是一个什么节日,男女老少的教徒们聚集在一起,有的忙着准备饭食,有的在用松柏搭建牌坊,场面祥和而安宁。我们一行人好奇地这里看看,哪里瞧瞧,他们也不奇怪,坦然接受我们的大量与探寻。回转的时候,我才发现,右边又有一个很壮观的亭子(说它是知子罗的标志性建筑也不为过)。向木导打听,才知道是个八角亭,与一个伟人有关。我想起,我们昭通也有一座类似的亭子。街道两旁那些沧桑的墙壁上,到处还遗留着那段历史的痕迹,体现着鲜明的时代特征。

在一段石块堆砌的围墙边,帅哥摄影家们争抢着给《时代风采》的小毕老师拍照。我要过一部相机看了看,感觉确实不错――古旧与青春完美地契合在一起,韵味十足。

回到昭通后,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我查阅大量相关资料,一个小地名背后的大故事渐渐在我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时光定格在24年前,知子罗,成为中国都市图变之前的最后模板。但这不是一座废城,习惯了以城市为中心主导的人们,需要拨开岁月的迷雾和尘埃,才能了解里面最生动的故事。    

知子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贡县匹河怒族乡的9个怒族村之一,坐落在碧罗雪山海拔2023米处的山梁上,比怒江高1000米。它历来是怒江通往内地的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新中国成立后,怒江州府和碧江县府都设在这里。随着怒江边公路的开通,知子罗渐失中心地位。1973年,怒江州府下迁到六库镇。1986年,因县城处在巨大滑坡体上,碧江被撤销县制,归并到泸水和福贡两县。

作为怒江通往内地的重要驿站,它经历过中央和地方政权的多重统治。1949年碧江和平解放,1954年成立怒江傈僳族自治区(后改为州),县府、区(州)府都在知子罗。1959年7625部队的团部也设于此。这里,曾一度是怒江流域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随着1962年怒江第一条公路(保山瓦窑-碧江)和1973年碧(碧江)福(福贡)贡(贡山)公路的通车,知子罗显得孤悬于碧罗雪山之上。它的诸多短板,如地域狭窄、交通不便、蔬菜供应困难等逐渐显露,人马驿道仍然是这里通往内地的主干路之一,居民需要的盐巴、布匹、食物很多还靠马帮运输。

1973年,怒江州府迁驻山下怒江边的泸水县六库镇,知子罗仍为碧江县府驻地。而数年后日渐显露的滑坡危机,最终改变了碧江与知子罗的命运。1979年9月20日至10月6日,碧江连续16天大暴雨,造成60年来最大的洪灾,全县死亡23人,重伤16人,县城北部和南部出现多处滑坡和开裂,最长的达50米,下陷1米多。12月,省革委会派出专业技术人员实地勘察,认为县城不宜再上新建筑。于是提出把县城搬到山下的亚谷。当时,各单位已被领到那里划分地盘,但是次年春天,桃花雨不断,泥石流把亚谷河西一带冲得一塌糊涂,州委坚决不同意在这里建县城。

1980年4月,碧江再提县城迁址,请求搬迁到邻县泸水的双纳王底,获得省长办公会议同意。但不久一阵暴雨后从坡顶冲下一大股泥石流,省委几经研究,决定碧江县城暂不搬迁,要就地治理。及至1985年,省里再派专家对碧江县城进行全面勘察,发现这里有三组滑坡梯,县城处在风化带、地震带和滑坡带之上,原来修建的挡土墙不能阻滑,反增压力,县城的建筑物更是加重了滑坡的危险。同年12月,碧江第三次提出搬迁县城,这一回,州政府点了头,但1986年5月29日,省长办公会议做出的决定是―――撤销碧江县制。1986年9月24日,国务院发文同意云南省政府关于撤销碧江县建制的批复报告,碧江县所属的5个区,分别划归泸水县和福贡县。

碧江三度提出县城迁址,最后却出人意料地被撤销县制,前后历时7年。

如今,曾经那段轰轰烈烈的历史已被岁月尘封。知子罗的居民沐浴着秋天的阳光,悠而自在。墙角晒着包谷和红辣椒,墙头一些口号、标语依然隐约可辨。原址建起八角楼,也叫望江亭,昭示面对新时代的胸襟,可如今空空荡荡,空心铁栏杆被村民拆去做猎枪,窗玻璃被淘气的孩子打碎。后来修好了,收门票10元一张。再后来,也没人收了,可径直登顶抒怀。

知子罗,怒江流域曾经的中心,它现在只是一个拆去一半的废弃县城,福贡县匹河怒族乡下面的村委会,一个在地图上不一定标示的小点,悬在怒江上空1000米,对着高黎贡山,在迷雾里若隐若现。

废城,这是外界对知子罗常用的称呼。

温柔的怒江

“我蹲在礁石上,把手伸进水中/江水温软,如同爱人的小手/但我不敢得寸进尺,不敢有更进一步/试探的念头。我知道她温软的表象下面/埋伏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我捡起几块被江水磨圆的石头/起身上岸。我怕稍不留神/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温柔的怒江》)。  

我的户籍所在地昭通地处内陆,没有一条像样的河流,所以怒江是我有生以来亲见的第一条最大最长的河流。在去丙中洛,和从丙中洛回六库的路途上,车子一直时左时右在怒江两岸奔驰。我们真真切切领略了怒江的峡谷的雄奇险秀,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怒江的活力。

导游木卫春告诉我们,在怒族语言中,怒是温柔的意思。以此类推,怒族就是温柔的民族;怒江就是温柔的大江。他还进一步向我们解释,怒族之所以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中得以生存繁衍,与其温柔、包容、坚韧的性格有关。这一性格与怒江颇为相似。木卫春说,怒江是亚洲目前唯一一条还可以自由奔腾的大江。亦即怒江上至今还没有一座电站和大坝将其截断。

近年来,专家学者围绕在都江堰前建杨柳湖大坝和在怒江中下游进行13级梯级开发这两个项目展开了激烈的争论。2003年,在中国环境文化促进会第二届会员代表大会上,62位科学、文化艺术、新闻、民间环保界人士联名呼吁:请保留最后的生态河―――怒江。这个呼吁缘于副会长郁钧剑的一段发言。郁钧剑说:目前世界上保持原始生态的江河几乎没有了,在中国也只剩两条:雅鲁藏布江和怒江。可是最近怒江流域也要进行大规模水电开发,为此我们心里很不踏实。

怒江上建坝与否,是上层决策者们的事,我等小民无法左右。幸运的是,在为建坝之前,能有幸目睹怒江自由奔涌的身姿,就心满意足了。

古人曾以“水无不怒石,山有欲飞峰”描写怒江,在世界上,能与怒江大峡谷相比较的还有两条大峡谷。若以长度计,怒江大峡谷从西藏的嘉玉桥一带算起,到泸水县的跃进桥为止,长度约为600公里;如再延伸,还可加上100公里,总长度比著名的美国的科罗拉多峡谷长了近一倍,比雅鲁藏布江大拐弯一带的大峡谷长了212公里。以此标准,可称世界第一大峡谷。但若以谷地的相对高差看,怒江峡谷最大高差为4500米,科罗拉多峡谷最大高差为1740米,雅鲁藏布江的最大高差为6000米,怒江大峡谷则是世界第二大峡谷。沿峡谷可见溪流、瀑布、翠竹绿林,云雾拥山,景色十分壮丽,高黎贡山最高峰是贡山县的楚鹿腊卡峰,海拔4640米,而潞江坝子只有海拔600多米,这就形成了相对高差平均在2000多米的怒江大峡谷―――号称“东方第一大峡谷”。

我们的乘坐的大巴车迂回曲折地行驶在沿江的公路上。公路始终没有离开魅力无穷的怒江

老虎跳景点。阳光白得晃眼。浑浊的江水在阳光里泛着金黄的光泽,就像一匹巨大的金光闪闪的绸缎。它一刻不停地翻滚着,咆哮着滚滚而去。遇到巨石就绕道而去,遇到陷阱就无所畏惧地跳下去,填满,然后继续往前奔跑。我小心翼翼地踏着光滑的巨石一步一步接近江水,身手下去举起一捧水。没有我想象中的冰凉,而是暖暖的、滑滑的,从指缝漏下去。泥沙俱下。没有泥沙的大江不是真正的大江。

在一个可以滑溜索的地方,我再次得以与怒江亲密接触。我从乱石丛生的河堤慢慢梭下去,来到一片开阔的沙滩上。我感受到了怒江温柔的一面。金黄细软的沙子踩上去柔软而坚实,全然不像泥沼那样让人难以自拔。我抓起一把沙子攥在手中,捏成一团,仿佛整条怒江都攥在了我的手里。

后来,我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我抓到了一把怒江的沙子。满满一把沙子/细腻、润滑,可能揉进眼中/较真的眼睛也能够忍受。沙子们/颜色各异,质地有别/我知道它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石质/但有着共同的遭遇。就像我/被时间的洪流偶然冲到怒江边时,早已丧失了/许多的棱角。那些被磨掉的棱角/变成了沙子一样的记忆,被一波又一拨浪花/冲到岸边,成为细软的,对世界/够不成任何威胁的沙子,继续接受/岁月的淘洗,阳光的暴晒”,“……一声轻叹,足以让飘飞的云坠入江中/但很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就像怒江的水/无论多年汹涌,也带不走岸边的细沙”(《我抓了一把怒江的沙子》)。

镜头中的雾里村

在丙中洛乡的小客栈歇息了一晚,次日便早早上路。因为今天需要参观的景点较多,行程紧。

首先要过的是石门关、所谓石门关其实是一个峡口,两座绝壁直插入江中,如刀劈斧削的坚实大门,最窄处仅二十余米,怒江到了这里,江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似的,夺路而出,在这里拐了一个小弯后再往丙中洛流去。

石门关关雄奇险峻,还有美丽传说,但留不住我们匆匆的脚步。尤其那些肩扛“长枪短炮”的“好摄者”们,一颗颗色彩缤纷的心早已飞到了传说中美丽的雾里村。

石门关往前不远,就可以看到一个小村庄偎依在怒江东岸的山坡上,她就是人称“怒江美人”的雾里村。雾里村前临怒江,后依山谷,抬头见山,低头闻水,山谷间云雾飘荡,村庄里炊烟点点。我们到达雾里村对面的江边时,天气晴好,但昭阳还未爬上高耸的山巅,美丽的雾里村仿佛还在睡梦之中。但这并不妨碍摄影家们咔嚓咔嚓按动快门。我也不甘落后,举起很不专业的小“松下”隔着滚滚怒江一阵乱拍。然后上车继续西行,过吊桥,穿过约2公里长的仿佛含在悬崖嘴里的茶马古道,径直来到了雾里村。

此时的雾里村已经笼罩在白晃晃的阳光里。

深秋的雾里村,庄稼收割一空,有的土地已经翻耕完毕,大地裸露出原始的本色。由于海拔较低,村庄周边的许多植物依然绿着。一片开阔的斜坡上,三五成群地点缀着别致的吊脚木屋,远远看去如在画中,美不胜收。雾霭中,那些参差分布于山坡上的小木屋,连同整个村庄便被这淡淡的云雾幻入了诗一般的意境。整个小村就在那或隐或显,或明或暗的雾霭中静静地绽放自己的美丽。这样的美景,不觉让人想到了我国古代著名的大诗人陶渊明的诗句。

我们的脚步渐渐接近了雾里村。我一边走,一边按动快门,生怕遗漏掉一处美景。村边有一条山溪,水质清澈,水流量也不小,白花花地向不远处的怒江投怀送抱而去。溪旁有一座小木屋,木屋里面有以水为动力的石碾,想必是村民们加工粮食的地方。但看目前的境况,石碾废弃已久,昔日的忙碌盛况早已不见。溪上东西向横跨一座吊脚,看上去年代已久,木板大多腐朽。为了行走安全,人们又在桥中央纵向铺了一些木板。人畜行走其上晃晃悠悠的,如荡秋千。过了桥便进入了雾里村。刚踏进村口,几只狗便“热情”地迎上来,未在身边吠叫,我赶紧从地上抓起一根树枝把狗吓跑。

有人说,旅游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我则想说,远看是风景,近观是生活。距离产生美感。这话一点不假。就像行走在街头的美女,远看完美无瑕,一旦走近,你可能会发现她脸上有雀斑,身上有狐臭;假如有幸成为你的老婆,进入她的生命之中,你又会发现她这样那样更多的毛病。风景也大概类似。隔着远远的距离,你眼中的风景往往美不胜收,而一旦无限接近,并置身其中,就会有一些十分现实的东西扑面而来,震撼着你的内心。

村边的一座木屋前,一位女老人在巨大的石臼里面舂玉米。机不可失,我赶紧抓住机会拍了几张片子。老人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舂玉米。

我走上去搭讪,问他多大年纪了?

老人说,73。

我问家里其他人呢?

老人,说儿子外面打工去了,媳妇下地去了,孙子上学去了。

我说,您这么大年纪了,要保重身体,别太劳累。

老人说,各有各的事,我不做,哪个来做呢?

这时采访团的一位美女也走了过来,要帮老人舂玉米。老人把木杵给了她。

我说老人家,让这位美女给你做儿媳妇怎么样,老人一听,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张沧桑而布满皱褶的脸,在灿烂的阳光里如同屋旁绽放的大丽花。我心里却酸酸的,不是滋味。

我们继续在村子里游荡、拍照。在村子最北面的一座木屋前,一位年轻的妇女也在舂玉米。不过她是用单手舂,另一只用方巾吊在胸前。我没有贸然上前打扰,默默地看了一阵,悄然离开了。在我即将走出村子时,在溪边一座木屋前,看到了三个孩子在骑一辆破烂的,也不可能跑动的电动摩托。稍大的约有七八岁,小的约三四岁。

我问,小朋友想不想照相?

他们说想。

我让他们摆好造型,拍了几张,并让他们看。看着镜头中的花脸娃娃,他们羞涩地笑了。我看见紧锁的柴门旁边,一个破瓦罐里,一株大丽花开得正艳。

雾里村是美丽的,同时也是贫穷的,酸楚和疼痛的。虽然每年都有许多游客到雾里村旅游,但都如同打蘸水一般,匆匆而来,急急而去,村民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依然守着美丽的风景受穷。雾里村是游客眼中不可多得的风景;而游客在雾里村心中,只是一个个毫不相干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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