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儿比童年

夏文成

女儿今年十岁了，读四年级，有时候任性，常常抱怨这不好吃，哪不好玩，哪儿不好哪儿不对，我就对她说：“你们现在多幸福啊？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女儿就抢着说：“你总是你们那会，你们那会，你就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代，你们那会是什么时代？”女儿的话虽然不中听，却道出两代人之间所处时代的天壤之别。顺着女儿的话语，我又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和女儿比起了童年。

先比吃、穿、玩。我的童年处于改革开放初期，物质生活依然十分匮乏，能够吃上一碗白米饭如同过年一样，至于肉食，一年难得吃上几次。我们家常吃的食物多为苞谷饭和洋芋。当时，我最怕吃的就是苞谷饭。这种饭食大多数人都能够接受，但我却是由衷的怕，满嘴跑不说，还粗糙难咽。遇到刚出甑的热饭，一挨到嘴边，我总是一个喷嚏就打出来。每到吃苞谷饭，我就哭兮兮地站在桌边不肯动筷，母亲无法，只得上楼摸出几个洋芋（之所以用“摸”，是由于洋芋在当时也是稀缺之物），烤熟给我当饭吃。洋芋虽然不耐饿，但口感好，味道香，是我最喜爱的食物之一。

现在的物质生活是那个时代无法想象的，就像今天的孩子无法想象那个时代的窘迫一样。每天我和妻子都要挖空心思，变着法儿迎合女儿的口味。如果饭菜的味道稍不如意，女儿就噘着小嘴不肯吃饭。让女儿吃什么早点也是一件费心的事儿，我们总是费尽口舌劝说女儿别老吃油炸食品，这种东西吃多了有害健康等等。我们从前馋得不得了的煮鸡蛋、荷包蛋，女儿看都懒得看一眼，找出各种不吃的理由。

同样的童年生活，境况两重天。我当年是不知道吃什么，女儿现在是不知道怎么吃。

在穿的方面，我的童年实在没法与女儿相比。我年少时，每年最盼望的就是过年。因为过年时，有可能得到一件新衣服，穿上新衣服，走亲戚感觉扬眉吐气，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小时候几兄弟，年龄小的就穿年龄大的穿过的衣服，补了又补继续往后传。那时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记得母亲给我做了一条前面开口的咔叽布裤子，我如获至宝，爱惜得不得了，一次发现被人弄破一个大洞，害得我大哭一场，从哭声中醒来，才知是做梦。事后一说，全家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现在，女儿的衣服有明显的季节分类，并且在颜色搭配上也比较讲究，花色样式绝不重复。也许是我有开学情结的缘故，开学的日子，我总是希望她也像我小时候那样穿着过年的新衣服上学，就动员女儿上街买衣服，但好心不得好报，女儿总是不领情地说，谁稀罕你买的衣服，老土！

三十年后的今天，孩子的玩具是大人得优先考虑的问题，小孩玩过的玩具在家中堆一小屋角，这样没玩坏又得买那样，从小巧精美的到大型载重的、从机械手动的到电动智能的、从益智健脑的到锻炼身体的，可以说应有尽有。现在手机、电脑既是学习工具又是一种高级玩具。这是社会进步、经济发展最直接体现。

学习条件方面，我和女儿的童年更是有着天壤之别。我当年的学校是一座小庙改建的，陈旧而破陋，难遮风雨。课桌是宽窄、厚薄不一的木板和松木棒钉成的，七八个同学坐一排。后来，那些简易课桌也破烂得不能使用了，学校就动员学生自带课桌凳上学。父亲用杨树板胡乱做了一张“课桌”，我每天就右肩扛着那张课桌，左手提着个稻草编成的草墩艰难地奔走在上学的路上。遇到阴雨天路滑，常常摔得浑身泥水，但我总是宁愿摔到自己，也要护住那张脆弱的课桌不受损坏。三十年的光阴弹指而过，那张课桌如今依然躺在老家的屋角，只是桌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早已辨不出它的本来面目。

现在，女儿的学校是全市办学条件最好的市实验小学，学校里高楼林立，教室宽敞明亮，微机室、语音室等一应俱全。近年来，学校不但免除了学费，还免除了书杂费。学校实行素质教育，孩子得了到多方面的综合教育，小小年纪就懂电脑、懂网络，掌握的信息量让人惊叹。女儿有时问我：“爸爸，你小时候读书远不远？”

我说：“远啊！好几里路，那路啊，又窄又难走，遇到雨雪天，上一次学有时要摔倒几次，满身的泥水。哪像你们现在公交车都不愿意坐，上学都要家长接送，真是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