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13-03-14 15:34 作者:ѾѾ 责任编辑:
《我们天上见》,蒋雯丽的导演处女作,在第14届釜山电影节上获“最受观众喜爱电影大奖”,在第一届澳门国际电影节上一举斩获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导演奖。
影片是我最近很喜欢的小清新、小淳朴的感觉,是蒋雯丽的自传式电影。从蒋小兰的视角讲述了她和姥爷相依为命的故事,表达了生命的传承和代代延伸。
看电影的时候电影里和屋外都在下着雨,我的心里眼前都是一片滂沱,蒋小兰的姥爷让我想起了已经不能再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个老人――我妈妈的爷爷,我的曾祖父。
曾祖父个子高高的,是个干净清瘦而又带些儒雅的老人,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也是一名出色的扎纸匠人。
曾祖父离开我已经10年,他离开的时候90岁,照这样算来,他应该是生于1911年吧。记忆当中的曾祖父是个开朗热心的老人,口碑很好。长大一些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受过很多苦的,中年丧妻,留下一双儿女给他。曾祖父辛苦地将孩子拉扯大,看着他们成家立业,本该安享晚年的他却病倒了,腿疼得只能终日躺在床上。作为老大的妈妈高中毕业那年,外公外婆双双离世。又一次遭遇亲人的生离死别,我想那个时候曾祖父是有些绝望的,可他把眼泪咽回肚子里了。儿子、媳妇不在了,给他留下了四个孙子、孙女。最大的刚高中毕业,最小的还天真得不知道父母不在了意味着什么。
我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段岁月,只是知道曾祖父再一次将儿子的孩子们抚养成人,并有了我们这些重孙。
小时候我曾经跟着曾祖父去探望过因为患了严重风湿病而瘫痪在床的姑婆,小小的我不知道姑婆是曾祖父的女儿。那次探望之后没多久就是姑婆的葬礼,我问妈妈,曾祖父为什么那么难过,妈妈告诉我,姑婆走了,曾祖父唯一的女儿也没有了。似懂非懂的我对妈妈说:“那我们要对祖祖好点!”
对曾祖父好,是我一直的心愿,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个心愿完成他就离开了我。
爸爸妈妈因为忙,根本没有时间带我,所以我断奶后就跟一直跟着曾祖父,直到上学。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宠爱,和父母也没有沟通,让我从小就敏感而又缺乏安全感。在曾祖父背上长大的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就是曾祖父,也只有曾祖父。我的父母,他们只是生了我,却并不爱我,这样偏执的想法是在我长大了、工作了才逐渐消失的。可敏感多疑而又缺乏安全感的性格却再也改不了。
从蹒跚学步到懂事,一直是曾祖父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喂我吃饭、给我洗衣服、缝补衣服,让不在父母身边的我和别的孩子一样干净,一样快乐地生活。小时候我就是曾祖父的跟屁虫,扯着他的蓝色长衫一觉跟着他去茶馆,在他旁边一颗一颗数着吃炒花生;跟着他去买菜,东张西望地有一次在他买肉的时候还拉错了另一位老人的衣角。别人问起,他总是乐呵呵地说:“这个是孙女家的,是末末儿了。”
记忆里,曾祖父只对我发过一次脾气。那个时候我跟曾祖父一起睡,那天,他早早起床做早点了,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尿床了。我不好意思讲,就一个人起床,跑到檐角边平常曾祖父打纸用的大木桩上坐着。等到大家都坐到桌前吃早点了我还是不动,曾祖父来叫我,我说我不想吃。他们以为我闹脾气,没有再管我,只有曾祖父一直在哄我,但我一直坚持说自己不想吃。
还记得那天我穿的是一件彩色条纹的夹克,就那样坐在木桩上,天知道我多想吃早点呀。可我不敢站起来,怕裤子上的印子出卖我。曾祖父先是哄我,如果我乖乖地起来吃完早点他就给我买糖吃,或者给我编个咩咩羊,可我不为所动。于是他又改变策略,说如果我不吃饭的话他就不管我了,等会让熊外婆把我抱走算了……看着这些对我都没有作用,他甚至拿着一根小竹条佯装要打我,我还是那样可怜巴巴地坐着。突然,他像明白了什么,问我,是不是尿床了?
我立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曾祖父连忙抱起我进去换裤子,再哄我吃早点。
曾祖父会带着我背三字经,会给我讲那些神话传说,也会教我写毛笔字。
我的第一支毛笔是八岁时曾祖父买给我的,当时那支毛笔2毛钱,小小的我拿着毛笔兴高采烈地跟在他身后,不停地问他:“是这样握笔吗祖祖?”他一脸慈祥地示范给我看,一边告诉我,我妈妈写小字写得很好,让我也要好好学,可我到现在也不会写毛笔字。
小时候的我胆子很大,到曾祖父的房间要穿过一间屋子,从我记事起屋子里就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木,那是给曾祖父百年之后用的。我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也不会觉得害怕,我常常在想是不是胆量在那个时候被耗尽了,所以现在才这样胆小。我也会乖乖地守在曾祖父旁边,看他叠烧给亡人的衣服、裤子还有鞋子,还有那些纸做的小人儿。最喜欢的是看他扎纸房子。一座纸房子里客厅、卧室、厨房五脏俱全,从筷子之类的生活用具到冰箱之类的电器一应俱全。
或者那个时候觉得死亡离自己很遥远吧,所以没有畏惧。就像我和妹妹、小姑姑曾经在茂密的桔林里许愿,希望曾祖父活到一百岁。依稀记得那个时候有灿烂的阳光透过树林洒在我们天真的脸上,我们以为一百岁就是最久的,就和曾祖父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们的意思是一样的。
我在渐渐长大,曾祖父在慢慢老去,而老去的人都是有些孤独的吧。那个周末我去看他,坐在门前的他在上午的阳光里打盹,我像小时候一样大声地叫着他,向他跑去,他抬头看我的眼睛里满是惊喜,那瞬间,我鼻子酸酸的,差点哭出来。我依偎在他的身边跟他讲话,听他说他的另一个孙女,我的三姨许久都没去看他。“怕以后想看都看不到了!”曾祖父有些抱怨,我安慰他,说我会经常去看他,也会跟三姨讲,让她来看她的爷爷。
其实那个时候我上初中,正是最叛逆的年纪,跟父母处得很不好,觉得生活很绝望,但是我一直记得我小时候说过的,要对曾祖父好。所以,我尽可能地在不上课的时间都去陪他,我把自己的生活费省下来给他买糕点、买营养品。那个时候我心里在暗暗祈祷,希望曾祖父一直健健康康的,而我快点长大,我要照顾他,让他过得幸福。
到现在我都觉得,如果我真正的爱一个人,我会在他年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听他唠叨、听到埋怨、听他讲的每一句话。
我上初二的时候,曾祖父走了,他还是没能等到我长大,换我来照顾他,我还没有学会写毛笔字,还没有学会他编那些小玩意儿。我的天空一下子黑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也是唯一爱我的人他不在了。
每年回家都要去曾祖父的坟前看看,只是每次都抑制不住会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是哭着看完蒋小兰和她姥爷的故事的,姥爷说好人死了后会到天上去,那曾祖父会一直在天上等我吗?
(丫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