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与石榴花

夏文成

这是两个毫不相干的意象。一个是动物学意义上的生物，有血有肉，会跑会飞，它们的欲望淋漓尽致地表现在人们对它们的厌恶上。一个是植物学意义上的生物，它们永远是被动的，要么终身死守在一个地方，无论贫瘠还是肥沃，它们别无选择，要么被人挪来挪去，或者背井离乡，成为人类欲望的点缀。

我之所以提起它们，并生拉硬扯将它们搭配在一起，是因为今早我在长青路同时看到了它们。这是个阴郁的早晨。雨后的湿气很重，相对冷僻的长青路显得清冷而又寂寥。

石榴花我每天路过都可以看到，但总是熟视无睹，它何时因长久的干旱忍饥挨饿，何时被肆虐的北风剥掉了衣物等等，只能在我脚步不太匆忙之时偶尔发现，其他时候它总是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比如今天，尽管她举着满树红丝巾一般的花朵翘首以盼，但我现在才关注到它的美与落寞。我无法得知它来自哪个确切的地方，但可以肯定它来自乡下，来自某个山野；我无法得知它如何落草到这条落寞的街道，但我可以确认它绝对出于某个好事者一时的心血来潮。因为城市不太需要石榴树之类的植物，因为它们美丽的花朵和沉甸甸的果实总是给人太多的诱惑而惨遭攀折。它们只能被偶然地安置在诸如长青路这些背街小巷，打发寂寞的光阴。

下面说说麻雀。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正忙着觅食。我们相距咫尺，我的脚几乎就要踩到它了，但它居然无暇一顾。也许它不认得我，但我认得它。在乡下，麻雀这种小生灵卑微，却为数众多。它们喜欢成群结队，它们轰然起飞时颇有乌云压顶之势；它们喜欢与人类抢夺口中之食，人类痛恨它们，诅咒它们，但它们却反过来和人类套近乎，寄人檐下。由于人类的仇视，它们差点惨遭灭顶之灾，一度时期在广袤的乡野竟难觅其踪迹。近几年麻雀的数量又开始急剧膨胀，或许与人类生活水平提高和容忍度的增强密切相关。但越来越空洞的乡村已难以供养这个庞大的种群，于是越来越多的麻雀转而实施农村包围城市战略，它们拖儿带崽，纷纷向城市转移，于是城市的许多背街小巷，树丛墙缝就有麻雀奔波忙碌的身影。

我和石榴树、麻雀一样来自乡下，每当看到它们，心里就会涌起一种亲切感和其他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们都在或被动或主动的被命运改变着，或改变着命运，或落寞，或生动的活着，活出别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