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12-08-14 11:26 作者:夏文成 责任编辑:
夏文成
我的老家种植苹果的时间较早,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队里的苹果种植面积已有相当规模,大片的苹果树长满了村前的小山坡。
每年入秋,果园终于盼来了一年的辉煌。那些青绿的果实一天天长大、变红、变甜,像少女的脸庞一样的丰润、光滑,灯笼一样,照亮了丰收的道路。我们的村庄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甜蜜的村庄。浓郁的果香引诱着每个村民的每一根神经。
那时候,上好的苹果都被精挑细选出来,用白纸包好,装进特制的苹果箱远销国外。村民想吃上一个苹果难上加难,只有被客商撇下的小苹果烂苹果,队里才会一家几斤分给农户。看着满树甜蜜的果子,人们肚里的馋虫恨不得把心都要啃吃光了。于是,无论大人孩子无时不在算计着,如何弄几个解解馋。为了防患于未然,队里就想方设法对付,老早就仔细挑选一些忠厚老实,忠于职守的人来看守苹果园。我的外公有幸成为一名管理员,我又有幸成为外公的小助手,在课余时间协助外公认真担当起守护广大村民的劳动果实的重任。
大人偷苹果大多在月黑风高之夜,一旦得手数量往往可观。个别别有用心的人不但偷了自己吃,还悄悄拿到城里卖。这类人必须严防死守;小孩偷苹果不分白天晚上,但数量不大,纯粹是为了解馋,只需在放学时段盯紧一点就行。还有一种情况是,农民们在果园里劳动时,偶而摘一两个苹解解渴,管理人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一马。但小孩子最易认真,我一放学就来到果园东窜窜西看看,一会儿向外公报告张三“偷”苹果了,一会儿又叫李四又偷苹果啦。开始外公还不置可否地笑笑,但反复几次,外公就不耐烦了,挥挥手说,一边玩去。我费力不讨好,委屈地噘着嘴一边玩去了。过不了多久,又故态复发,又遭外公训斥,惹得村民们好一顿讥笑。
看守果园是最甜蜜,最幸福的工作。只要队长不发现苹果大面积被盗,我们就会很悠闲,整天背着手在果园里松散地转来转去。看守果园的人是不愁苹果吃的,而且吃的苹果都是精挑细选来最红最甜的。外公还告诉我一个小秘密――老阳雀(一种体型较大,鸣声嘹亮,专爱偷吃苹果的鸟)啄过的苹果最甜。爬上树梢摘来一尝,果然甜美异常。
看守果园的工作需要白天晚上轮班进行。轮到外公值夜班的时候,我就随外公一起值。那时候,我就像外公的尾巴,外公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外公值夜班时,喜欢披上一件羊毛擀的披毡,这种羊毛披毡既耐用,又防潮。外公常常披着羊毛披毡,斜靠在通往果园要道边的地埂下,我就蜷缩在外公的怀窝里,听哼唱“莲花落”,讲故事,讲他在外工作期间的趣闻逸事,讲他过去的人生。夏夜的夜晚静谧而安闲,果园里不时传来苹果坠地的声音,那是熟透的果实禁不住诱惑,热切地投入大地的怀抱的声音,那声音圆润而饱满。
夜空中繁星闪烁,每当有颗流星亮丽地划过长空,外公就会说,又有哪个人到天堂去了。
我问外公真的有天堂吗?
外公说有,你的外婆就住在天堂里。
我问,外婆在天堂里过得好不好?
外公却不说话,忧伤地注视着凄凉悠远的星空出神。
我知道,外公的心里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伤感和隐痛。我的外婆去世很早,那时我还不满一岁。外婆临咽气时,死死抓住我不肯放手。这是我母亲不止一次告诉我的。
外公悠悠地说,你外婆很疼你,就像她的心头肉!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我在想外婆在天堂里,不知道有没有苹果吃。
多年以后,孤单一生,漂泊一生的外公也去了天堂。不知道外公有没有找到外婆,也不知他是否还干着看守苹果园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