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12-07-20 11:35 作者:周远清 责任编辑:
周远清
老外姓符,在寨上小学教书,与我们中学相隔五里路。那时符老师特瘦,脖子老长,走起路来只见身子在衣服里晃荡。最突出的是他老兄眼睛深凹,一管鼻子高高隆起,特像外国人,大家就叫他老外。
别看符老师像老外,书教得不错,深受学生喜爱,会拉二胡,篮球打得好,还会做木工,学校里不少老师的书架、板凳、灰撮都是老外做的。因此老外很有人缘。老外从大山里出来当老师,就想找个吃商品粮的公家人做妻子,一直没有恰当的人选,一晃年龄就大了,爹妈着急起来,不停地催他别挑花了眼,只要能生娃背粪上山就行。原来与他一起到城里读师范的小陈倒是不错,两人一起来一起去,感情好,原以为两人会成一对儿,殊不知小陈看上坝子里分到中学的宗一。老外急了,找到小陈质问,小陈说,我们俩是很好的朋友,但不合适做夫妻。再说,你从来也没有向我表达过那方面的意思啊。老外一想,自己一向胆小,加之腼腆,见姑娘就脸红,读书的时候,几次想挑破那层纸,始终没有勇气,现在人家捷足先登,怪只怪自己无能。
正愁苦间,一个新教师分到学校来了。那女教师叫张麦,她家隔老外家也就是十里路左右,说起来乡里乡亲,同饮一条河的水,见着就有几分亲近,几句话便拉近了距离。老外对于新教师很关心,那是他多年养成的一种品德,大家都是公认的。他教张麦怎样备课、上课,怎样出测试题,怎样家访。他还发挥了会木工的长处,做了书架、板凳送给张麦,把张麦感动得不停地说,一参加工作就遇上了好人,我真有福气。
一天晚上,张麦睡得正熟,发觉有一个男人钻进被窝来,躺在自己身边,她那一惊非同小可,张口欲叫“抓坏人”,一个“抓”字还没有出口,嘴已被蒙住。黑暗中,那人压住声音说,别叫,是我,隔壁的老师们听见了,你脸往哪里放,今后怎么上讲台?张麦方知是老外,真的不敢叫喊,只是用力推搡他。
老外这家伙,胆子原来并不小啊。
张麦家世世代代与大山为伍,好不容易考上师范当了老师,村里人谁不翘起大拇指,说老张家出女秀才了,了不起。她爹在人前人后也挺起了腰杆,女儿为他挣了一口气,她怎么敢把自己的脸抹黑呢?不能上讲台,毋宁死。
寨上小学教师宿舍原来是大教室,后来用松木隔成若干间分给教师住,那些松木板子并不牢实,中间有缝儿,这间屋子大声讲话,另一间屋子便听得清清楚楚。晚上更不消说,夜静更深,万籁俱寂,一个人打呼噜,声音便越过板壁,送到每个人的耳边。所以,老外躺在张麦身边,他不必担心张麦呼救。张麦不出声,并不等于不动手,她不停地扭他、掐他、抓他,收拾他,并不给他好脸嘴。他暗暗叫苦,只好灰溜溜地摸回宿舍。
后来,张麦想,奇怪,房门是关好的,有门闩,老外怎么进去的,且没有一点声响?前边说过,老外懂得木工,这家伙鬼精灵,他趁张麦不在宿舍的时候,在门闩上做了手脚。所以,他进入张麦的宿舍是轻车熟路的,跟进入自己的家没甚差别。
老外想把生米做成了熟饭,至少做成夹生饭,她就是自己的人了。
那段时间,张麦兜里常常揣着好几张男青年的照片呢。
后来,张麦回家,老外也跟着回家,做这做那。在农村,叫做“尾巴根”,含有贬义。但他无所谓,他决心“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即便张麦去地里掰苞谷,挖洋芋,背粪上山,他也拿起农具就干活,脏活累活不惧,十分卖力。一些村里人说,那个男的就是张麦的男人?他听到别人议论,就点头说,是啊,是啊,我们快要结婚了。
两人吵了几次,张麦骂他跟屁虫、厚脸皮、癞蛤蟆、臭三八,他一笑了之,嘿嘿笑着,说,你发起火来也好看,我不计较,只要你跟我好,骂我是什么无所谓。
一次张麦为拒绝老外,把一个信封丢给他。老外看着鼓鼓囊囊的一个大信封,以为是长长的情书,喜不自胜,不懈追求终于有了结果。可当他打开信封,顿时张口结舌,里边居然装满了洋芋皮皮。在农村,女方看不起男方,男方还在死皮赖脸地缠着,女方就会骂,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洋芋皮皮而已。这种带有讥讽、侮辱人格的做法,令男人们无地自容,及早收手。可老外是铁了心的,照单全收,并无怨言,决心生命不息,追求不止。
碰上这种的男人,张麦是拿他没辙了。
平时,老外酒肉随时孝敬着张麦的父母,二老对老外印象不错,也不希望女儿嫁到城里,总想留在身边,有个大病小痛,知冷知热总要好些。父母经常在张麦耳边聒噪,说你要嫁个生一朵花的是不是?城里人小贱,吝啬,抠门,嘴留人,手关门,我们不喜欢花架子,还是小符实在,对我们也好。父母的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把老外吹上了天,张麦都怕回家去了。
佛说,前世五百年回眸,换来今生擦肩而过。人与人交往,讲究一个缘字,缘来缘去,总有一些说不清的因果。张麦后来还真的嫁给了老外,她说,别无选择,命里注定,嫁一个爱自己的人,也没什么不好,城里那些小白脸好是好看,怕自己拿捏不住,遇着花心萝卜,朝三暮四,今后怎么过。
不少女人总觉得挣钱多的才是好男人,当大官的才是好丈夫。殊不知,有些大款、大官的第一夫人日子并不舒心,人面前强装笑脸,人背后拉着一张苦瓜脸,苦水不停地往肚子里咽。现实社会太复杂,她们看到,也听到的不少,美女们抢起大姐、阿姨的丈夫来,下手之快,动作之狠,让人咂舌。她们随时像特务似的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楞起大大的耳朵,防着丈夫身边的小二、小三捷足先登,生怕有一日鹊巢鸠占,名存实亡,那怎么办啊。
张麦有自己的看法,生活毕竟是实实在在的,居家过日子还是踏实点好,丈夫守在身边,比什么都强,就算是白水青菜,也是甜丝丝的,那是一种依靠,一种前世修来的福分。
其实,老外是个“围裙男人”,家务事都包了,极其勤快,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专心致志地守着自己的女人过日子。如今这个时代,诱惑特别大,这种男人是越来越少了,说老外是丈夫中的“精品”也不为过。
老外与张麦也不知前世多少次回眸,换来今生今世相厮守,他们有了那个缘分,两口子的生活平平静静像一幅画,没有多少浪漫,像小桥流水,舒缓温润,实实在在。他们生了两个儿子,现在都考取了大学了,日子还真滋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