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风景

杨琼

端午的早上，雨终于停了，七点左右，公园里就有了许许多多的人。

穿过吊桥就可达到湖心小岛，太早了，小岛上没有几个人，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佝偻着腰捡拾矿泉水瓶子的女老人。看模样，这位老人至少60多岁了，花白的头发在清晨的风中微微散乱着，蓝色的布罩衫已经很旧了，她看见水草边有一个飘着的塑料瓶子，三步两步很快就走到水边，也不顾露水打湿裤管，仿佛更不担心失足落水的危险，因为她眼里就只看见漂浮的塑料瓶。听到我的脚步声，老人还是很敏捷就转过身来，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是什么让她如此不安呢？离她不远的小路上，堆放着四五个塑料瓶子，我想，这些瓶子，都是她一大早捡的吧！见我从她的瓶子旁走过并没有拿走她的东西，老人又调转身，继续伸手去捡那个飘在水上的瓶子。我加快脚步走开了，我没有心思看一个老人在节日的清晨，艰难地要得到一个别人废弃的塑料瓶的结果，我心里想，她有儿女么，她的家里，是否有热气腾腾的粽子在等着她呢？过后，问过好多人，他们都不知道一个废旧的塑料瓶子能卖多少钱，我也不知道，一个塑料瓶子的价钱，对于那个老人，意味着什么？

穿过湖心小岛就来到沙滩，湿漉漉的沙滩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细细碎碎的垃圾，有过路人丢下的瓜子壳，有孩子们装零食的包装袋，沙滩就像一张被弄脏的脸，尽管一夜雨水的冲刷，依旧回不到最初雪白的样子。沙滩上有一些坑塘，我想，这是孩子们在沙滩上雕塑后的残迹，也许昨天沙滩上还是欢声笑语，而这个静静的清晨，只有这些细细的沙，张望着身边或深或浅的湖水，默默地蓄着雨水，蓄着过往，也蓄着时间和伤害。我和每一个从沙滩上走过的人一样，并不会停下脚步，呵护着细沙，也没有能力，一一捡拾那些垃圾，也无法让沙滩雪白如初。最多，我们只能带着丝丝叹息，成为沙滩的又一个过客。

沙滩旁边就是望海楼，楼前的广场上，已经有晨练的人在随着音乐舞剑、跳舞。跳群舞的人基本都是中老年人，他们就这么跟着教舞的老师一丝不苟地跳着，天天坚持，也许他们动作并不到位，但每一个人都很投入，因为这是自己的舞蹈，在举手投足间，唯有音乐和节奏，心是专注的，放松的，这样的时间，感觉生活很幸福。

除了群舞的人，也还有独自锻炼的，结伴而行的。一对中年夫妇，就在水边，一边说说笑笑，一遍又一遍重复简单的动作。另一对老人，坐在桂花树下，一边看着风景，一边谈论着家中粽子的话题。看着这两对夫妇，看着他们红润的脸庞，我就想，他们应该是幸福的，一天的时光中，至少有这么一刻是牵手的，是相互陪伴的。

另一名红衣女子，第一次快步从我身边走过，我没有在意，我只在意那一个在花台边独自不停地跳着拉丁舞的女子。跳拉丁舞的女子，旁若无人，重复着几个简单的动作，她休息时告诉我，在公园跳拉丁，不受影响，空气又好，还锻炼身体，最主要是要把腰部的赘肉减掉，说话间，跳拉丁的女子笑呵呵的又开始了她的舞步。红衣女子第二次走过我身边，第三次又走过我身边，我开始注意她了。她带着随身听，脚步矫健，目不斜视，直视前方，快速地走着。原来，她是顺着公园快步走着，我数了一下，从我发现她开始，她顺着公园的走了6圈！我不知道她们的生活怎样，工作怎样，但我想，不管他们的脸上是否有笑容，她们都是有目标的人，而且这目标很简单，很生活，他们懂得为自己生活，懂得生活中最重要的是什么，这样已经比很多人幸福。

在晨练的人群中，还有几个练太极的人，他们的音乐极轻，我甚至感觉到旁边凉亭里敲击手鼓的音乐已经干扰了他们的音乐，但是他们依然缓缓地进行着自己的动作。领头的是一位女子，说实话，我猜不出她的年纪。怎么说也是退休的人了，但是她面容光洁红润，就像一个中年人。她穿着浅色的太极服，面容端庄，神色沉静，动作圆柔、舒展，我就这么看着她在晨光中腾挪转移，从容而美丽。我不懂太极，我感觉她的太极就是一种美到极致的舞蹈，内敛而不张扬，雍容而不华贵，但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喧闹远去，让尘埃落定，让喜忧消融，让岁月久远，让心灵从容淡定，让生命散发着安好的光芒。看着看着，我突然心里就有一种感动，眼泪也忍不住流出来。我仿佛看见她和她演绎的太极如同一棵温暖的大树，我就想静静地靠着这样的一棵树让心灵栖息，或者成为这树上任何一片欢喜宁静的叶子，或者就让自己成为这么一棵树。我也希望那个清晨捡拾塑料瓶子的老人，也拥有这样的美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