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12-03-14 09:11 作者:王章琼 责任编辑:
王章琼
大山包高入云端,是一个云上的世界,行走大山包就如在云中漫步,浪漫而又奇妙。
我到过大山包三次,每一次都抱着看某一景色的愿望而去,结果都未能如愿以偿,但是每一次看到的景致又都给我出其不意的震撼。后来我才明白了,大山包是一个谜,它的美可遇而不可求。
大羊窝
初识大山包是在1997年,是从认识大羊窝开始的。
那一年我和几个朋友骑摩托车上大山包,因为走得晚,天黑的时候才到小石岩,离大山包还有19公里,我们只好在那里住一晚,等天明再走。晚上,小石岩的风疯狂地嘶吼着钻进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令人有些烦躁。我们担心天变,一位老人说,这种天气大羊窝一定是晴的。看我们一脸迷茫,老人解释说,大羊窝就是大山包集镇所在地,本地人习惯叫羊窝,周围被雾罩着的日子,羊窝都是响晴的。当时我不知道羊窝二字怎么写,心想既然是太阳专门眷顾的地方,顾名思义,就把它理解成“大阳窝”了。未到大山包已被大山包人的豪迈与浪漫感动了。那一夜,我做了好多梦,唯一记得躺在太阳下懒洋洋翻身的一段。
第二天清早一推开门,乳白色的雾便漫到屋里来,外边的世界全被雾紧紧裹挟着了,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们那时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毫不犹豫地跨上摩托车继续踏上旅程。一路上能见度不足三米,开着大灯也看不远。前边不知多远处有人在说话,得闻其声却不见其人。朋友戏说这就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为了让过往的车辆知道我们在路上,大家开始高声说起话来,几乎是在叫唤。这一招还真管用,只要有车经过,老远的,司机就开始按喇叭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有一点不敢相信羊窝会是晴朗的了。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叹气,雾就变薄了,路逐渐清晰起来,慢慢看得远了。天越来越蓝,最后真的晴开了!快到羊窝时,天晴得可响亮了,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似乎特别大。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天蓝得像刚洗过,清澈透明。扑入眼帘的是一座又一座草山,浑圆的山头此起彼伏,绵延至天际,我们误以为走进了草原。虽然山坡上的草还微微泛着一点黄,但我们还是被扑面而来的草惊呆了。一群羊在坡上吃草,闲淡慵懒,阳光下摇摆着肥胖的身体自由散漫地走来走去,仿佛这个世界就是它们的。我不觉惊叹:整个世界尚在迷雾中挣扎之时,竟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享受太阳的温存,在太阳的怀抱里撒娇。不愧是太阳的窝!
走进集镇,看到一块标志牌,上边写着:“大羊窝”。我恍然大悟,原来此“大羊窝”非彼“大阳窝”也。想起刚才那连绵起伏的草甸和草甸上肥胖慵懒的羊群,大山包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羊的窝。但抬头看看顶上赤裸裸的太阳,我又觉得这里真是太阳的窝。“大羊窝”,生动;“大阳窝”,传神。
恰巧遇上赶场,从四面八方聚集拢来的大山包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人们卖掉自家生产的农产品然后买回生活必需的日用品,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一浪高过一浪。我想起郭沫若“天上的街市”,不是吗?我们在坝子里看到的天,不就是大山包踩在脚下的云吗?没想到大诗人浪漫的想象,居然在大山包变成了人间的真实。
大羊窝是暖洋洋的温情的地方。
黄土地•草房村寨
离开大羊窝,高低错落的黄土地扑面而来,裸露着粗糙皲裂的肌肤,冷漠固执地暴露于广漠的苍穹下。低吼悲鸣的高原晚风卷起一层黄土,染黄西边如血的残阳,在天地间留下一幅漠然的剪影。
漫漫黄土中走来一个男子,肩上扛着一大包东西,沿一条羊肠小道向西走去。风吹来灌满他的裤筒,像风婆婆的口袋鼓鼓囊囊,愈见出男子的精瘦。他的肌肤和夕阳下沟壑纵横的黄土地浑然一体,镌刻着高原亘古的沧桑。他稳健地朝着夕阳走去,坚定不移,仿佛支撑着高原的天与地。当我们停车向他询问方向时,男子沉默的嘴角绽放出孩子般的灿烂,至纯至善的笑容令人有一点心痛。
我们继续往前,行走在海拔3000多米的苦寒之地。这里年平均气温6.2℃,只有荞麦洋芋这类耐寒喜凉的植物才易生长。时值春天,本应是花红柳绿姹紫嫣红的时候,这里却一派枯寂萧索,就连最耐寒的荞麦也还没有苏醒的意思。寒风肆虐着高原裸露的肌肤,黄土地贫瘠单薄,一粒种子要在这坚硬的黄土地中生根,破土而出,发出一片新叶,长成有活力的生命,需要怎样的力量与意志呀!
远处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静卧在山的怀抱中,没有一丝生气,看不到任何有动感的物象,我们仿佛走到了世界尽头被人遗忘的角落。
跳墩河边立着几座茅屋,低矮残破,土筑的墙体被高原的风撕剥得凹凸不平,仿佛在倾诉难耐的苦寒。木制的门没有上漆,甚至都没有打磨光滑,还看得出木头本身的纹理。两扇门随随便便拉拢在一起,用一把锁斜斜地搭在门扣上,中间还留了一条缝。老子理想中的小国寡民的世界就是这样吧,久违的古朴就这样毫无保留摆在了我们面前。主人不在家,几间屋子都静悄悄的。屋舍周围看不见一只觅食的鸡,也听不到一声牛羊的声音,更没有“鸡栖于埘”、“牛羊下来”的繁忙,好像一个被遗弃的荒村。然而,从各种迹象来看,这里分明住着人,天天打理着屋里屋外。古朴原始的沉寂中透出些许贫苦的凄凉,我又有了一点心痛。
茅屋依然静寂着,无声无息面对着跳墩河一湖清冽寒冷的水,年年月月任风霜雨雪剥蚀,写下高原的苍凉。
山花•色块
大山包的贫瘠苍凉让我无法忘怀,十多年来我的心始终牵挂着那片土地。
2009年,我第二次上大山包,却看到了另一番景象,我惊住了。
那天到达大山包时已是下午,太阳西斜,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在坚实的大地上,温和安宁。出了大海子,又看到那些在天底下肆意隆起的山包。8月快过了,坡上的草还很茂盛,泛着淡淡的绿,缠缠绵绵绕着我的心。不知越过几座山,突然间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盛开着小花的山坡,淡紫、粉红、纯白、嫩黄……全是一些叫不出名儿的野花,细细碎碎星星点点,衬着绿色的蒿草,整个山坡仿佛披着一件彩衣,艳丽多姿却又不失纯洁清新。小花单独看很平凡,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当它们成片成片地展开在你面前时,你不得不惊叹于大自然的神奇了。这恐怕就是大自然这个画家的神功妙笔吧,所有人工绘画忌讳混搭的颜色,他均可以信手拈来随心所欲放在一起,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却又无可挑剔。开满野花的山坡上接着天,下连着地,置身其中,你会以为整个大山包都成了一块织不完的锦缎。我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片绚丽美妙的土地就是记忆里那个苍凉悲壮的世界。
我还沉浸在花的美妙中,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我们来到一块狭窄的低谷,顺山坡而上,一台一台种着荞麦。夏末之时,荞麦花已开过,麦籽逐渐饱满起来缀得麦秆往一边倾斜。不知什么原因,这一台麦秆微微泛黄,那一台麦秆却还绿意未尽,黄与绿有规律地错杂在一起,形成一些排列不均的色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色块?我的心有一点激动起来。
晚上回到住地,一位朋友说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再早一点七月份来,可以遇到洋芋花开。上百亩的洋芋花淡紫、雪白,铺满整个天地间,灿若星河。微风过处迎风招展,极尽婀娜之态。若再晚一点九十月来,就可以看到大山包色块了。那时候的大山包宛如一个巨大的调色盘,嫣红的荞子、金黄的燕麦、碧绿的萝卜大块大块交织在一起,相对独立却又互为映衬,如霞,如金,亦如玉,再加上阔大的天幕上蓝天白云为背景,绘出一幅浓得化不开的油画,妩媚妖娆,雍容华贵。
原来我为之激动的那些黄与绿只不过是大山包色块的前奏而已,但它已足以令我惊心了。
雾•山
第二次上大山包,本来专为看鸡公山去的,可天公不作美,到大山包的头天下午还晴着,第二天一早就转阴了,好在没有雾,视线还可以。
我们想趁雾还未升起之时去看鸡公山,即便看不到云海也好。走在通往鸡公山的栈道上,对面隔了一个山谷的山清晰可见,山上有几个人在缓缓前行。云层压得很低,空气里似乎多了些水汽,周围的草沾满露水,湿湿的。整个世界略显暗淡却很干净,纤尘不染,叫人不由得想多吸几口气。
快到鸡公山了,我满以为这一次能一睹它的风采。当我再次回头看对面的山时,已经看不见顶了,一团雾把山头罩住,刚才那几个人也不知所踪了。雾还在不断飘过去,萦绕在山腰,丝丝缕缕,缠绵悱恻。雾与山不断地纠缠在一起,耳鬓厮磨,窃窃低语。不一会儿,整座山都隐匿了形迹。我们这座山还好,尚未有雾来袭,视线依然清晰。大自然可真调皮,浓雾就在山谷中间一刀切断,那边山头的雾一丝一缕也不许沾染到这座山头,相隔咫尺却是两重天地。
我们加快步伐,一定要在雾升起之前赶到鸡公山。
更多更浓的雾开始向我们站立的山头袭来,来势汹汹,周围的山很快就被它包围了,只剩下我们脚下的土地在雾海中漂浮,像一座孤岛。几分钟后,我们也淹没在迷雾中找不到方向了。
我们的步伐赶不上雾的脚步,鸡公山最终还是没能见到,但能亲眼目睹雾与山的缠绵,见识雾化为云的过程,也算是幸运了。
鸡公山
2011年12月初,我再次来到大山包。这一回,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终于见到梦寐以求的鸡公山了。十多年来一直想亲眼一见的山矗立在我眼前,以它一如既往宠辱不惊的姿态,傲然挺立。
这绝不是一座普通的山,它孤峰兀立,特立独行。说是山,其实是崖,面积不过几平方米,像是被谁用刀斧从大山上切下来的,三面绝壁皆在万丈深渊中,只在尾部有一条狭窄的小道和山的主体相连。高而陡的岩壁,从上到下齐齐崭崭垂直到底,高达2400多米,险峻峭拔,无路可走。山崖的顶部排列着一些奇异的石头,大的比人还高,它们从何而来,怎样来的,无人知晓;在这狭窄的危崖之上,经历了多少狂风暴雨雷鸣电闪的打击,也无人知晓。年年岁岁,人们去了又来,总是能看见这些石头丝毫不变地立在那里,岿然不动。鸡公山尾部和大山相连的小路宽不过两尺,人称“英雄道”。踏上“英雄道”,便是命悬一线,稍不留神就会跌落万丈深渊尸骨无存,因此不是英雄,可莫攀“英雄道”。
远望鸡公山,活脱脱就是一只傲气十足的雄鸡,山顶的石头是它雄赳赳的鸡冠,背部的英雄道正是它颤巍巍的鸡脖子。鸡公山也正是因此而得名。
我想最近距离地挨近鸡公山,但路突然就戛然而止了,原本连绵不断的山齐刷刷断开来,仿佛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我胆战心惊地扶着观景台的栏杆,放大胆子往下看,自己竟然是悬空着的。山风从下面吹上来,分明感到脚踩的木板在空中摇晃,也清楚地听到钢架在吱呀呻吟,我的心也被悬空了,轻飘飘的。想起2009年的雾中,我在这里嬉戏跳闹,仿佛已经死过一回了。后怕激得我直冒冷汗。
站在鸡公山身后,与它在一条线上,举目四望,视界开阔。重峦叠嶂如千佛之手无量广大,给世界以最安全最可靠的庇护。天晴得再好不过了,空气中只有一层透明的岚光在浮动,阳光照在千山万壑之上明灭可见。山如眉黛,层层淡去,由蓝而灰由灰而青,不断变换着深浅浓淡的颜色。山下的牛栏江如一条白练在峡谷里蜿蜒流转,最后隐在大山身后,仿佛是大自然抛落在群峰之中的一条罗带。
人们说鸡公山是一座雄性的山,确实,鸡公山下临无际,脚踏滚滚牛栏江,头顶渺渺天宇,像戟、像剑直插云霄,倔傲不逊,是一道难以逾越的精神坐标,它赋予人们的震撼难以言说,有多少人为之折服也不可计数。这样的高度是需要尊重与捍卫的。
据说有一个当地男子把鸡公山看作一块世间难得的风水宝地,父亲死后,他冒险把老人抬过英雄道,再把棺材拆成几块拿过去,硬是把父亲葬在了鸡公山顶。但葬下的当晚即遭到雷劈,棺材都被劈散了。
然而鸡公山左下方的山腰处却有一块平整的地方,那里斜卧着一个村子,阳光下闪着微微的光,安宁祥和,好像与世隔绝了。鸡公山矗立旁边,无怨无悔日夜守护着这个悬崖上的村子。人们都说这个村子出了许多人才。
见到鸡公山的人无不叹服于它雄奇峻拔的外形,在一片惊呼声中,鸡公山的神被淹没了,只有静下心来屏气凝神之后,才能体察它喻示与我们的真正的精神内涵――“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黑颈鹤
我真切地见着黑颈鹤只有一次,那是一次不期而遇。
1997年我与同伴骑摩托车往跳墩河看黑颈鹤,途中,在一块耕地里见到了一只鹤,似乎是一只孤鹤,没有同伴与之相随,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可能是在觅食。听到我们的摩托声,鹤有些惶恐,仰起头四处张望。我们赶紧停了车,小心翼翼站在它身旁,静静地与它对视,足足有一二分钟。因此我有幸近距离观察到黑颈鹤的样子,它的颈部长而细,纯黑的颜色,像精工织出的缎子。紧挨着眼睛的顶上有一点红,红如朱砂,特别耀眼。它看着我们,那种眼神是寂寞,是忧郁,还是试探,叫人无法捉摸,也许是一种漠然吧。我们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不知什么原因,它缓缓转过身子,提起一只脚向前平平伸出去,放下,接着后边的脚也迈出去,脚步轻盈有节奏,身子随着步伐向前起伏伸展,短短的行进过程中它始终昂着首挺着胸,气宇轩昂清奇不凡,难怪人们视鹤为高情远致的象征,称之为“仙鹤”,它确实是仙风道骨的出世之物。然后它展开翅膀,轻轻扇动几下,腾空而起向天空飞去。天上的云轻轻流过,黑颈鹤掠过流云,绘出一幅闲云野鹤的写意画。
到了跳墩河已是黄昏,太阳斜跨在山顶,把阳光随意抛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浮光跃金。湖心两岸一群黑颈鹤款款而行,寒冷的风呼啸而来,它们迎着风走,依然不减其高雅的气质,只任劲风把它们的精骨锻炼得更强劲。间或一阵清越嘹亮的“咯――噜”声划过天空,又一群鹤飞回来了,它们准备挨在一起度过漫漫长夜。
我们没有走过去惊扰它们,只静静地伫立远处,默默注视着这些高原精灵。
黑颈鹤是最具灵性的动物,它们对爱情忠贞不渝,当伴侣不幸身亡后,活着的一方会孤寡一生,甚至为爱殉情。大山包流传着一个真实而凄美的故事。一只雌鹤受了伤无法飞起,雄鹤一直陪伴在它左右。到了3月必须离开大山包的时候,雄鹤不得不随鹤群飞走,留下雌鹤在大山包养伤。雄鹤离开时,一步三回头,叫声凄厉哀怨。冬天来了,雄鹤回到大山包找到雌鹤,发现雌鹤永远也无法飞翔了,于是双双仰天长叫,然后把颈交缠在一起,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直到气绝身亡。其实这个故事一点也不新鲜,但我还是要把它写下来,是因为黑颈鹤的坚贞是世间珍奇。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下起了漫天大雪,路面结了一层冰,整个世界都冻僵了。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向着温暖走去。回望跳墩河,不知黑颈鹤要如何熬过这难耐的苦寒。我的心始终放不下那群寒天冻地中无遮无掩的黑颈鹤。
今年12月,我搭乘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车上大山包。开车的道所长伴黑颈鹤度过了十多个寒冬,一路上他跟我们讲他与黑颈鹤的故事,可以感受到黑颈鹤已成为道所长生命中的一部分。他说,往年的这个时间黑颈鹤早来了,今年却迟迟不见,大山包人都在眼巴巴望着它们赶快到来。言语中道所长流露出重重担忧。不过,他很快又自信地说,黑颈鹤一定会回家的,保护区已经提前半个月做好了迎鹤的准备。如果幸运的话,你们今天会亲眼目睹那激动人心的一刻。一行人充都满了期盼。
听道所长介绍,黑颈鹤每年回大山包都要派一支先遣队打前阵,由几只青壮年鹤担任先遣队员。它们到达大海子上空,便不断盘旋,仔细观察形势,确认安全可靠时,引颈长鸣向后来的鹤报告消息,叫声清越嘹亮,响彻长空。不久,三五一群的鹤就陆续飞来,盘旋一阵后降落湖边,开始它们在越冬地的生活。
我们愈加希望自己能亲历那具有历史性的一刻。
然而,太阳西斜的时候,黑颈鹤都未出现,有经验的人说不会来了,我们怏怏地离开大海子。刚好碰上一家人办喜事,我们应邀去喝喜酒。席间,总听到人们谈论黑颈鹤,有人担忧黑颈鹤迟迟未到,有人说某某已经在哪里见到几只了可能是吹嘘的。黑颈鹤迟到真是对大山包人的一种煎熬。
第二天我们又等了一天,最终还是没有见到黑颈鹤的身影,只好离开了。后来听保护区的同志说,我们离开的第二天,黑颈鹤就来了。好遗憾,但又觉得挺安心,我想大山包人的心也安定下来了吧。
黑颈鹤生长在海拔2、3000米的高原,无论繁殖地还是越冬地条件都极其艰苦恶劣,但它们始终坚守在这些地方,坚守着孤独清苦,也坚守着自己的冰魂雪魄。黑颈鹤是真正的仙鸟。
希望大山包这块净土能永远洁净,留住这些高原精灵,给他们一个永远的家园!
大海子
那天下午一到大山包,我就跑到大海子去等黑颈鹤。11月的大山包,冷风呼呼地吹着,虽然阳光明媚,还是觉得有些冷。我把手放到身后的草地上支起身子,斜坐在湖边,仰起头让风把头发吹起来,任它自由飘飞。天好蓝,蓝得纯粹,蓝得摄人心魄,我似乎从未见过这么干净透明的天空。天蓝,水也蓝,水和天一样澄澈一样纯净。天空在水波里荡漾,水在天底下闪烁。风还在一个劲儿地吹,把湖水翻起层层细浪,轻轻拍打着堤岸,此时的大海子像个顽皮的孩子,嬉戏着向岸边跑来。
我想起了跳墩河。虽然跳墩河与大海子同为高原湖泊,相去也不远,但它们的个性却迥然相异。跳墩河水深邃,如沉静幽雅的大家闺秀,举止端庄,却略显拘谨;大海子水明亮,像个活泼秀气的花季少女,率性纯真,无拘无束。因此古人说“山水有情”,是有道理的。正是因为“流水有意”,才会有“暮禽相与还”,才会等来黑颈鹤的深情眷顾。
我身后的堤坝上一头牛正低头吃草,神情专注,完全不顾周围的世界都发生着什么。天空飘过一缕云,就在牛的头顶,它却浑然不觉,不为所动。许是它早已见惯了高天流云,云卷云舒。在我看来,它真是一头特牛的牛。那边有一群羊在缓缓前行,我跟过去,发现了几只小羊羔,它们紧随在母羊身后,颤颤巍巍努力走着。仔细看,小羊羔整个身子只有一层皮包着,还没来得及长肉,正需要母亲呵护。一会儿,母羊躺下来,小羊羔便钻到母羊肚子下吃奶。母羊支起一点身子,半躺着,让孩子更舒适一些。看见有人过来,母羊绷紧身子,眼里露出一丝警觉的光,确认没有危险时,母羊才放松了。
这是大自然最真实的面孔,不加任何修饰却是人间至美。
因为没能等到黑颈鹤,第二天一大早我又跑到大海子去。这个早晨,大海子居然没有风,安静极了。天空的云比昨天多了许多,大团大团的,蓝天只好从云缝中挤出一点来。即使是一丝的蓝天,大海子也把它揽入怀里,仔细地把它洗濯得更亮更美。白云从水中划过,近旁露着赤色肌肤的山坡也映在水里,大海子的水多了一些层次变化。这些颜色令水显得更加透明,更加空灵。眼前是水还是天,我竟然不能分辨了。或者,是湖水令我的心空灵了,还是我的心令湖水空灵了,也无法说清。
堤坝后边有几户人家,茅屋前盛开着一丛红色的花,特别艳丽。这是什么花,竟能开在冬天的大山包!茅屋后的坡顶站着一匹马,被蓝天衬得特别俊朗,它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蓝天、茅屋、红花、骏马,静静的,一切都静止了,仿佛时间也在这里凝滞。
我把自己完全放进这个静止的世界里,抛开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全心全意去品读大自然的语言,去欣赏大自然的真性情,那一刻,我相信自己真的体会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有时候我觉得大山包是一个性格多面的神秘人物,它变化多端,令人难以捉摸:云蒸霞蔚之时,它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鹤舞长空时,它是一位超凡脱俗的神仙;夕阳如血时,它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山里汉子;阳光普照时,它是一个打着滚撒着娇的顽皮孩子;牛羊成群时,它是一位温柔敦厚的慈祥母亲;晴空万里时,它是一位桀骜不驯的英雄;色块斑斓时,它是一位新潮时尚的摩登女;万物萧条时,它是一位满脸沧桑的老人;山花烂漫时,它是一个纯洁清新的妙龄少女……
大山包这个云上世界,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苍凉孤寂与多彩斑斓并存,雄奇险峻与温柔祥和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