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泥泞

简聪

阴沉的天幕中，一切显得黯淡无光。已过傍晚，我怀着急切的心情，去给朋友办点事，所以骑摩车操近路前行。早上刚下过雨，视野所及之处，显出一派潮湿的景像，秋后狼藉的地里，点种上的小春，初探着嫩闪的、绿绒的小脑袋，似身处逆境的人，有了点点生机。中午虽没有太阳，但经过“晾晒”的土路，满地黄泥，像正发酵的荞面团一样，黄黄的，粘粘的。车小心缓慢地前行着，像蜗牛一般，一步三摇，行至中段，前轮被泥抱死，一档上也寸步难移，找根木棍，把泥掏了，走几步，又直哼叽，又像见了老虎的马一样，屁股直往前调。我几乎陷入了困境。

天已渐黑，似拉下了灰色的蚊帐，朦朦的。抉择也许痛苦的，它是两个自我的一种较量，犹豫再三是当然的了。人们说，“行不去处，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处，仍须加让三分之嫌。”前进或后退，自己决定，前进还可以去办事，后退不仅什么事都办不了，还同样费劲，于是我选择了继续前进。车像风中的纸船一样，云里雾里，且行且停。泥是不能彻底掏尽的，掏不尽就不能利索地前进，我像滑雪一样，推着车慢慢滑行，身后留下长长的一抹痕迹，似流淌的岁月一样，斑驳无序；跌倒了，又爬起，休息片刻再前进，挥汗如雨，满身是泥。有时候，人总是在跌倒中成长的，身处顺境的人，长大了也不免幼稚。累极之时，我反而变得有些乐观了，心想小时候吃点苦，不是什么坏事。仰望天空，无星无月，也许星月都有，只是被茫茫的云或雾遮住了，亦或是星月自愿将疲惫的身躯隐于云里雾里，亦或许它们也常被操控于别人的股掌之中吧。

也许，人生就是一次次出行，走在人生的泥泞路上，有时抉择便是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前不久，有朋友考上了一个单位，单位在大山深处满地粪团的乡街上；单位里效益极差，搓麻将成风，工作涣散，每月七、八百元的工资，虽细水长流，却吊命一样。朋友说想在外打工，不想把生命耗在那里，磨掉棱角，但又有些割舍不下，实则拿到了一块“鸡胁”，要我帮他选择，说实在的，我也很为难，只能提点建议，最终决定得由他作出，由他负责。如此这般，辗转一月，尚无定论，取舍总像一个个恶梦，索绕耳畔，寝食难安，最终他还是决定放弃。

我想生命也许便是在这无数次或大或小的抉择中渐渐陨落的，这无数的抉择也便决定了人生的方向、得失。“优秀还是贫庸，自己负责”。可能生命就是有这样的无数块进退两难的泥泞路组成的，前进还是后退，自己选择，自己做主，自己负责。可能有时劳而无获，有时不劳而获，有时事倍功半，有时事半功倍，都在你一念之间。

暮色退却，夜已开始，雾在毫无觉察中，迷蒙了我的眼睛，粘粘的泥、绵绵的、滑滑的。我在前进中跌倒，在跌倒中前进，昏黄的车灯像萤火虫一样闪动着。当我再一次跌倒了爬起来时，我看见车灯照到了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