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12-01-13 09:51 作者:刘平勇 责任编辑:
在偶然闲暇的日子,我总是喜欢回望过去的岁月。在那些飘飘渺渺若隐若现但却又铭心刻骨真真切切的时光中,我总能看见故乡当初的容颜,看见融在岁月深处远逝的童年,看见故乡飘飞的雨丝,看见父老乡亲在斜风细雨中奔波忙碌的身影;总能听见像炊烟一样飘飘渺渺的母亲唤儿回家的声音,听见像老牛拉车时发出的父亲粗重的喘息;总能嗅到带着咸味苦味涩味和烟草味的男人女人身上流淌的汗水的气息,嗅到粪草在阳光中发酵时的特别的气味;总能触摸到那些遥远的温暖的阳光,那些悠长的冰凉的雨滴。
故乡,我那烟草味裹得严严实实的故乡,像一双大鸟硕大而又厚实有力的羽翼,携着我穿过时空隧道,回到了遥远的岁月。
漫山遍野的植物在疯长。故乡一望无垠的大地上,除了玉米水稻外,还有一种虽然不会结果,但却令庄稼人向往和眼热的植物,那就是烟草。那些烟草叫什么名字,当时的我难以知道。我只知道那种植物,在阳光雨露的照耀滋润下,在和风细雨的洗礼中,从移栽时二指大小的叶片,转眼就长至像芭蕉叶那样的肥硕和阔大。先是这种叶片绿得逼眼,看上去又光滑又细嫩,这种叶片其实是不成熟的。真正成熟的烟叶,是要经历岁月的风雨,汲取日月精华后,叶片变得又黄又厚,甚至叶片上的筋脉也变得亮亮的,润润的,整个叶片看上去,还略有些皱,但那种皱,不是衰老的皱,而是成熟的、充满精神的皱。只有这样的烟叶,通过精心烘烤后,才能产生上好的烤烟。只有这种上好的烤烟,才能点亮庄稼人的笑容。在庄稼人的生命里,庄稼、烟叶、畜生总是与之休戚相关的。哪一年庄稼、烟叶、畜生好了,顺利了,庄稼人的笑容就灿烂了;哪一年的庄稼、烟叶、畜生不好了,不顺利了,庄稼人就愁眉不展了。庄稼人是靠天吃饭的,在庄稼人心里,天就是最大的,你即便什么都可以得罪,但就是不能得罪天,得罪了天,你就要遭惩罚!你看,天阴下雨刮风出太阳,冰雹地震季节交替日月轮回,哪一样不是天意?因此,庄稼人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敬好天,本本分分种好地,实实在在地养好属于自己的牲畜。这样,庄稼人的日子就被喜怒哀乐拧成了麻绳,拉长了,扯远了。让无边无际的苍天下,总奔跑着生灵,荡着笑声抑或哭声。
庄稼人有四怕:干旱洪涝冰雹和瘟疫,这四种东西都是庄稼人的天敌。它都能够让庄稼人赖于生存的东西荡然无存。在我的记忆里,我是见证过这种天敌给庄稼人带来的伤害的。那一年,春种的时候,连续两个月不见一滴雨,种下去的洋芋苞谷像在炒锅里一样,干得没有了半点儿水分,有叶片的植物种在地上,很快就被火一样的太阳烧成了灰烬,庄稼种不上,来年必定饿肚子,庄稼人的心,也被干旱点燃,烧得痛不欲生。于是成千上万的庄稼人,到白龙潭祭祀,他们燃起了香蜡纸烛,跪在地上,磕头捣蒜的向白龙祈祷,祈祷苍天有眼,降下甘露,搭救民生。漫山遍野的人们,像秋后的蝗虫,在苍天下显得异常的悲壮。
另一年的洪灾更是触目惊心,天地间全是晃荡荡的洪水,所有的生灵都在挣扎呼号。房屋没有了,庄稼没有了,牲畜没有了,死里逃生活下来的人们满面哀戚,在余悸未消中重建家园,悲伤的泪水在惊恐中风干,变成苦涩的期盼。
再一年的瘟疫,把庄稼人的马牛羊鸡狗兔全部卷走,坑洼不平的黄土路上,昔日的马车牛车变成了人力车,又黑又瘦的庄稼人像牛马一样,拉着沉重的车子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挥汗如雨,鸡鸣犬吠炊烟袅袅的乡村景象不见了,只有庄稼人长吁短叹的声音,挂满了荒凉的村落。
当然,苍天还是有眼的,它让庄稼人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民以食为天,庄稼人在吃饱穿暖的前提下,也还有吃好穿好玩好的要求。于是,庄稼人就开始了种烟,烟是经济作物,它可以换来花花绿绿的钞票,把庄稼人的生活装扮得五彩缤纷。不是吗?在农村,草房变瓦房,瓦房变砖房,靠的是种烟;从摆龙门阵到听收音机玩录音机黑白电视彩色电视甚至还在商场里选等离子液晶平面,靠的是种烟;自行车变摩托,摩托变小车,靠的也是种烟;讨亲嫁女,红白喜事,那种热闹,那种气派,靠的还是种烟。庄稼人的日子锦上添花更上一层楼,无疑都跟种烟有着紧密的联系。只是这种联系,是以辛勤和汗水作底色的。庄稼人的日子,只有辛勤和汗水才能洗亮的。
在我的印象中,故乡无边无际的土地上,有一种植物铺天盖地地覆盖了我的童年,那就是烟草。就是这烟草散发出来的浓烈的味道,真真切切地融进了我的人生。
(刘平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