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苹果树的家当

夜色沿着结实土地浓重袭来的时候，我正从城里往洒渔老家赶。洒渔公路两旁是成群结队的苹果树，在暗红的天穹下面，星星像无数巨大的蜘蛛网横七竖八网络着星罗棋布的村庄，淡淡的银光沐浴着宽阔而幽深的果树林。每一棵苹果树的根都深深埋入泥土，手臂倔强地举向天空，或一个劲儿伸向远方，像要摘取远帆的风景，固执而又执著。

我刚到家时，就看见父亲扛着一颗苹果树向家走来，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棵苹果树是我们家十多年前种下的。十多年前，这颗苹果树是我们家的一份重要的家当。当时，这颗苹果树种在园子地里。那年月，苹果树上的果子我们是吃不上的，要把它摘下来送城里的亲戚，目的是借齐弟妹和我的学费，记得有一次我和弟弟偷吃了一个苹果，还被母亲暴打了一顿，从此我们家的门角就多许多柳树条，那是母亲让我们找来的家法条。当时吃苹果是多么奢侈的享受呀!

我们平常说某人有了家当，就是承认他有许多财产，可谁也不会相信一棵苹果树算得上什么家当!然而，我的许多乡亲都是靠一棵苹果发家致富的家当，直至今天成为乡亲们的一种产业。的确，任何巨大的财富，在最初的时候，往往是由一个很小的数量开始的，但这并不是说，你有了一棵苹果树你就有来了一个家当，事情决不可能那样简单，他是要经历一个复杂的发展过程的。

刚进家门，母亲就把红得害羞的苹果送到我面前，可我并没有想吃的欲望，现在生活质量提高了，苹果对每个人来说，并不属于什么稀奇的东西。可谁也没想到我就是靠着这些苹果走到今天的，从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到一个城里人，在多少乡亲看来，无疑是鲤鱼跳龙门，是祖上几世修来的福，至于在城里的生活，似乎没人在意。曾经有很多乡亲对我说:你有了工作，你爸妈该想福了，也沾光了。可又有多少人知道，生活在这个城市，尽管自己拼命地工作，还是无法购买昂贵的住房，这次回家是来求助父母支援我买房的。还好父亲很开明，对我说：“你不说，你母亲和我都商量过了，你大爹家的苹果今年卖了十多万，全给你二哥在城里买房了，我们也准备给你凑一部分买房。”

曾经的我，还想自己工作了能给家里多大的资助，可万万没想到农村的变化如此大，靠着一棵苹果树的家当走到今天。

现在，父亲把原来的家当给毁了，种下的是无数棵这样的家当，茫茫苍苍的洒渔坝子大片大片的苹果树站在烈日下、风雨中，经过多年风雨的洗礼，一车又一车的苹果运往大城市，看着这棵可爱可亲可忆可感的老树，总不免让人感叹农村的发展。

无论生活在农村，还是城市，无不对这些给以人希望的苹果树产生一种敬意。

(曹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