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师 曹 俊

   曹俊，昭通篮球知名教练，一代篮球宗师。执教30年，弟子三千，享誉乌蒙。

    很遗憾，由于我“生不逢时”，与曹俊老师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加上我小时候没有在昭通城里生活，而是在盐津美丽的白水江里捉鱼，所以我从没有见到过曹俊老师年轻时候在红旗公园清官亭篮球场上精彩的三步上篮，也没有亲眼目睹他在八角亭篮球比赛时动如脱兔的犀利突破，更无法现场感受他代表昭通出征时威震川滇黔的中远距离神投，只有那些亲眼所见的人，才弄懂了“妙不可言”的含义。更多关于曹俊老师的神奇传说，是在孩提时代道听途说的。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是一个枯躁而无奈的年代，父辈们为了消磨并打发无数个枯燥的夜晚添油加醋般给我讲述了一个个令人快乐令人神往的曹俊老师打球的故事。这些故事像一盏盏快乐的明灯，照亮了一颗幼小心灵对圣洁篮球的憧憬，又似一串串珍珠，镶嵌在那一个个黑夜的天幕，点亮了一个山村孩子对快乐篮球的向往。地平线上，阳光唤醒了一个少年的篮球之梦！

    曹俊老师年轻的时候是昭通地区篮球队的主力前锋，不仅长相英俊，惹人喜爱，酷似影星阿兰德龙，而且打起球来姿势优美，动作规范，技术细腻，攻击力强，十分潇洒。不喜欢篮球的人偶尔被喜爱篮球的朋友拽着前去一观，便觉得大有可观，立即成其为他的“粉丝”，真是挡不住的“诱惑”啊！更为可贵的是他的球品一流，由于他是球星，所以必然成为对手众矢之的，严加看管，各队纷纷采用“贴膏药”的粗暴防守方式来对待球迷心中的偶像，完全不顾球迷的感受。但他总面带微笑从容应对，用过人的技术使暴力在微笑中化作友谊的彩虹，用人格魅力让篮球沟通着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原来篮球比赛中微笑也能化干戈为玉帛。就这样，他不仅赢得了对手的尊重，更赢得了球迷的心。

    现在的篮球公园，没有了放飞青春、激情似火的冲动，没有了硝烟迷漫、你争我夺的的拼杀，倒是杂草丛生、青苔满地。运动场馆的寂寞，成为青春无法渲泄的痛楚，阳光下的呐喊与恣意奔跑成为人们的一种奢求。那时的红旗公园是名副其实的篮球公园，清官亭和八角亭成了欢乐的海洋，成为篮球的象征。很多人由于没有座位，纷纷施展猴子爬树的绝技，冒着危险不顾警察的口头警告也要攀援至球场边树梢上观看精彩的篮球赛，现在来推测十有八九是曹俊老师的狂热崇拜者，他们是来“亲自”目睹曹俊老师既帅又酷的风采的。要是换成我，我也要爬。于是就有人在树上看到高兴处用双手热烈鼓掌不慎掉到树下的“痛并快乐着”之事件。这让我想起了一个脑筋急转弯，说一只壁虎在什么情况下会从墙上掉下来？回答是它看见乔丹的飞身扣篮，热烈鼓掌，便掉了下来。这样的球迷，应该评为“超级球迷”。正是无数球迷的狂热，才有了茶馆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点评的无数“专业”篮球评论家，才有了那个时代篮球水平的飞速发展。应该说，枯燥的是那个时代，不枯燥的是篮球带给人们的快乐。

    很有缘，由于我“生而逢时”，最终成为曹俊老师的弟子。大学毕业后回到昭通师专工作，便有机会零距离接近曹俊老师的机会。由于久慕老师的威名，加之我的篮球战术水平亟待提高，大学时候学的战术已经远远不能适应我的发展要求了，我想毛遂自荐，拜曹俊老师为师。有一天傍晚，没有预约，乘着夜色，喝了点小酒，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贸然地“闯进”了曹俊老师的家。曹俊老师的家很简陋，除了满屋的篮球杂志、篮球照片和篮球外，就没有了什么像样的东西了。曹俊老师刚下训练，正在吃饭，时间已经指向了19点30分。我一边装佯地翻着一本篮球杂志看，一边与曹俊老师说着现在看来完全正确的费话。比如，老师好辛苦，现在才吃饭，老师好敬业，天天都这样？其实是在拍老师的马屁。曹俊老师笑笑说，当篮球教练必须这样，已经习惯了，否则既出不了成绩，又会误人子弟。当时我听了好感动，觉得做一个篮球教练好神圣，心想将来有机会我也要从事教练的工作，让自己神圣一次。

    曹俊老师是一个内向的人，话不是很多，加之训练时肯定已经讲了一箩筐的话了，一段时间里大家谁都没有说话。“沉默是金”用在这里一点也不恰当。我虽然很想打破一下小屋里的沉寂，但还是欲言又止了。老师吃饭很慢，慢条斯理的样子，很儒雅。后来才知道其中原因。因为他嗜好喝酒，所以吃起饭来就慢。他一个人吃饭都要喝点酒，顿顿如此。不多，一般是二、三两左右。一顿饭不给你吃过一两个小时绝不罢休，如果有人陪着喝，那才叫要你的命，四、五个小时他都奉陪。坐在那里很难脱身，酒后给你吐几句真言，让你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原来曹俊老师也是个风趣幽默的人。直到有一天我当了教练，才理解了教练员确实辛苦，确实很累，他这样做其实是一种放松，喝酒可以解乏，慢慢吃可以让劳累的心情得以释放。

    一个小时过去了，见曹俊老师还没有收场的意思，我顿时觉得很别捏。你想想一个陌生人与另一个陌生人在一起，是多么地难过。特别是像我这样的陌生人在别人家里一个人坐着，东拉西扯的说不上几句话，憋死我了。难怪现在有部电视剧叫《不要与陌生人说话》，如果说了，肯定难过。老师终于吃完了，我心里一个劲地高呼“乌拉”！“乌拉”！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后，曹俊老师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如炬，不置可否，原本因喝酒已经脸红的我更加红得“灿烂”了。老师见我这样的窘态，便问了些我打篮球的简历，我兴奋地并带有一些骄傲的神态和语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从小到大是如何如何地崇拜他，十五二十地讲述我打篮球是怎样怎样的辉煌。说得老师咯咯直笑，仿佛一见如故般轻松融洽。我是一个很少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表扬自己的人，我一般是喜欢当着自己的面表扬别人。也许在曹俊老师或者别人听来，我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己拍自己的马屁，但我不这样说，又担心曹俊老师不愿意收我为徒。你想想那是多么尴尬的事呀！堂堂云南师大篮球队的主力后卫、校队队长，不说一定要打上地区队的主力后卫，怎么也得弄个替补后卫当当或者给主力抱抱衣服也行啊。丢我的脸倒是小事，师大的脸是绝对不能丢的！我知道，像我这样的身高，很多篮球教练都是不喜欢的，他们都特别喜欢姚明那种身高的人。终于，曹俊老师表态了，他说有比赛的机会你来试试。我没有怀疑我的耳朵有问题，在那一瞬间，我抑止不住内心的喜悦，从沙发上站起来毕恭毕敬给曹俊老师鞠了个恭，连声道谢。我突然想起了中国近代著名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描绘的第三种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就这样我有幸成为曹俊老师的弟子，圆了一个从孩童时代就一直期盼的梦。以后的近20年间，常常跟随曹俊老师南征北战，得到了他悉心的训练、精心的指导，他把所有“曹氏独门绝技”毫无保留的传授于我，使我的篮球技战术水平有了跨越式发展。

    曹俊老师既敬业又严谨。他对事业的热爱完全写在了每天繁忙的身影中，写在他每天英俊而快乐的脸庞上。上午训练课他总是第一个先到，他是在教导弟子们要有时间观念。教授过程中每次都要做示范，不厌其烦地讲解战术要领，狠抓篮球训练中的细节。篮球是一项集体项目，他对每一个技术动作的运用、每一个战术环节的变化、每一次攻防双方的转换、每一次比赛的得失都要求做到细致如微，达到丝丝入扣，否则重新来过。我知道，不抠细每一个环节，都会影响到整个团队的比赛成绩。下午训练往往会一直会持续到傍晚，晚上他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学习了解现代篮球的发展特点与趋势，分析当天训练中存在的问题，撰写第二天的训练计划。几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正是这种工作作风和人生态度，他执教的球队一直在云南成绩斐然，令其他州市的教练对他刮目相看，尊重有加。曹俊老师的这种敬业勤奋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成为我工作学习的动力。

    曹俊老师既严厉又爱才。很多人都渴望成为他门下的弟子，但一旦成为他的弟子后又必须承受他严厉的管理，严格的训练，有时甚至近乎苛刻。很多人由于忍受不住他严厉和严格的训练都离他而去。我想，曹俊老师是在用心教授其弟子们懂得人生的一种境界，那就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在昭通篮球的教练员中，他的严厉和严格是出了名的。一旦谁练球不刻苦，偷奸把滑，绝没有好果子吃，结果便是曹俊老师犀利的批评和咆哮。我还好，跟着他这么多年，汗倒是流了不少，挨骂的机会倒是不多。除了我比一般人勤奋外，善动脑子是老师最喜欢的。为此经常能得到其口头表扬，以满足我作为一个正常人应有的虚荣心。我完全能理解曹俊老师骂人的一片好心与爱才如命的伯乐情怀。从他身上我学到了比篮球更伟大的东西，那就是做人，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在风雨中依然坚强乐观的人，做一个百折不挠、永不言败的人。

    20年过去了，曹俊老师把自己的青春最美好的年华都献给了昭通的篮球事业，把自己的智慧与执着无私地奉献给了无数的篮球弟子。现在已经退休的他，每天打打网球，玩玩门球，带着老伴静静地坐在体育馆看着他的徒子徒孙们的篮球比赛，享受着一个平凡老人正常的生活起居和油盐柴米酱醋茶，沐浴着夕阳的快乐与美丽。曾经“帅呆了”的他依然帅气逼人，简直老帅哥一个！作为弟子的我们感慨万千！感动不已！感激不尽！

    如果说我们是红花，他会永远选择当好绿叶；如果说我们是太阳，他会默默做浩瀚星晨中一颗不起眼的星星；如果说我们是远行的航船，他会做一名甘为人梯的水手。他把自己的职业当成了生命中最伟大的事业，为了篮球他什么都可以奉献出来！因为他的骨髓里，他的细胞里，他的血液里，他的生命里，永远流淌着的是篮球的清泉，永远跳动着的篮球的浪花，永远舞蹈着的是篮球的天使。

   地平线上，阳光又唤醒了一个个少年的篮球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