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昭阳

炎山凉粉(散文)

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07-12-20 17:18  作者:沈洋  责任编辑:

 

早就想写一篇关于炎山的文章,却不知从何下笔,因为炎山在我心目中实在是太神秘、太神圣。炎山值得写的东西太多了,无论是雄奇险峻的刀锋一样的大山、奔腾咆哮的金沙江、香飘万里的金江花椒,还是从炎山跃出的著名将领龙云、卢汉以及世世代代勤劳智慧的炎山人,都是可以让我的文章充满底气的最好素材。但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先写写炎山凉粉,因为炎山凉粉更贴近炎山人的本性,更够味,更过瘾。

我有几家亲戚在炎山,小时候就听叔叔们说过,说去了炎山的亲戚家,特别的热情好客,一定要煮一锅凉粉来招待客人。尽管那时炎山缺水,但我的那些亲戚总是半夜三更的就全家总动员,男人赶着小毛驴到七八里以外的地方去驮水,女人就开始淘豌豆推凉粉,小孩子们就帮着大人打下手,劈的劈柴,烧的烧火,全家人忙得不亦乐乎。听叔叔们讲起吃炎山热凉粉的感受来,真的是神乎其神。他们说那凉粉啊!滑溜溜的,软乎乎的,绵悠悠的,香噜噜的,听得我们直流口水,就闹着让大人一定要带我去一躺炎山的亲戚家。现在想来,真是佩服他们那些说词了,真的是太富于煸动性。不过,仔细想想,我的那些家人文化不高,但说得还真够准确,我曾试着找几个其他词语代替,还真没找着。

但说来惭愧,虽然我家大山包与炎山近在咫尺,可我直到二十岁参加工作时才真正到了炎山。那是去参加炎山学校举办的一次篮球运动会。说实话,那次去我对于运动会没有多大兴趣,主要是想去饱饱的撑一顿炎山凉粉。炎山没有让我失望。太阳光刚从山丫上射来几丝阳光时,炎山乡政府门前的小街上就摆了好几铺凉粉摊子。卖凉粉的有如花似玉的少女,有瑞庄大方的少妇,有年逾六旬的白发老人,都穿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给人清清爽爽的感觉。个个都热情好客,脸上绽放出灿烂的、花儿一样的笑容。她们支一张简易木桌,木桌上摆一大簸箕凉粉,旁边摆满了装佐料的瓶瓶罐罐,什么油泼辣椒、花椒油、味精、酸菜、姜、葱、蒜等一应俱全,花花绿绿的,看了就让人直流口水。那些卖凉粉的女人们左手拿一砣凉粉,右手拿一把锋利的刀子,动作娴熟地打凉粉,那一根根充满精骨的凉粉从刀锋上漫漫地滚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在簸箕里堆起了一大堆。随后将那打好的凉粉抓了分在几个磁碗里,左手抬一碗,手腕上还要放两碗,我们在旁边都为她们拧把汗,生怕把碗摔到地上去砸烂了,可那些卖凉粉的女人们却一点也不惊慌,右手还飞快地用一把调羹从那琳琅满目的瓶罐里取佐料,像是在搞一场厨艺大赛,更像是在耍一场把戏。

那场面,不用吃了,光看都把我们搞得眼花缭乱了。似乎都忘了我们是来吃凉粉的了。不过,当那热乎乎的凉粉一放进嘴里,胃口立即就开了,肚子就显得特别的饿,那种口感,酸酸的,麻麻的,辣辣的,绵绵的,温温的,滑滑的,软软的,水水的。总之,那种感觉很难用一句完整的话给描述出来。这种感觉我好像似曾相识,想来想去,想起来了,那正是小时候叔叔们给我描述过的那种,是啊!盼吃炎山凉粉都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想想也真是不易,又便宜,才一块钱一碗,划算,于是,吃了两碗,再来一碗,一共三碗,连那卖凉粉的漂亮女人也看着我瞪起了眼睛。

后来,我经过了几次职业的变动,跟炎山结下了不解之缘,又先后去了好几次炎山,热情好客的炎山人都准备了上好的酒肉,可我还是觉得不如炎山凉粉过瘾。

又过了几年,大概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那时我在城里的报社当记者,似乎在一夜之间,昭通城里随处可见“炎山凉粉”的字样,要么开个小店,要么就弄张三轮车拉着,在城郊结合部的十字路口、农贸市场等人多的热闹地方叫卖,光是西街的菜街子就有五六家,一样的凉粉,一样的口音,一样的装束,一样的佐料,一样的手艺,我顿时有了一种见到亲人般的激动,我选了一家小店,一头扎进去撑了三碗。当时,我真是为炎山人开放的头脑和敏感的经济意识所折服。为此,我还专门作过一些调查了解。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每一铺炎山凉粉摊子的背后,竟然都拖着一个家庭。原来,炎山人拖家带口的来昭通城卖凉粉,其目的还不只是为了发财,更主要还是赚钱供孩子在城里读书。

更让我感到突然的是,当我周末来到位于城郊学庄村的岳父家时,才发现他们家的院子里也来了一家炎山人,院子里正摆着一张人力三轮车,三轮车的后面挂一块木牌,上面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地写上了“炎山凉粉”四个字。一了解,才知道是一位炎山妇女带着两个孩子在城里做凉粉生意,男的在家种地,两个孩子一个在学庄小学上三年级,一个在联盟小学上四年级。岳母告诉我说,“炎山凉粉”很吃得苦,天不亮就起来煮凉粉,一大早就出门了,晚上要八九点钟才回来,就在团结路口卖,生意好得很。岳母说着露出了一脸赞许的表情。后来的日子,我就常常看到那位四十多岁的炎山妇女经常蹲在土灶前烧火煮凉粉,脸上随时抹些锅烟子,看上去满脸疲惫的样子。可当她推着那张沉重的人力三轮车走出岳母家的院子时,她好像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包一头白帕子,穿一身洗得粉生生的天蓝色衣服,满脸笑容地骑着三轮车驶向小城。我还看到了她的两个孩子,是两个小男孩,大冬天了还穿两件单衣,冷得发抖,下午放学就支一块木板在土灶旁边做作业,清鼻涕时不时就流出来,但两兄弟依旧很认真、很投入的样子。那一瞬间,我的心为之一震。

据说,在昭通小城,像“炎山凉粉”这样的人家还很多,他们总是在城郊租一间简易的小房子,要么只卖凉粉,人手多的还贩点小菜卖,或者再做点其他小生意淘生活,供孩子在城里读书,孩子几乎就成了这些家庭的全部,成了所有希望的寄托。这让我想到了炎山的历史,炎山人是历来都十分重视教育的。早在民国22年(1933年),在龙云、卢汉的倡导下,就和乡绅民众一起捐资办学。到民国28年(1939年),学校规模和影响都不断得到扩大,还附设了“省立民族师范炎山分校”。这足以显现智慧的炎山人重视教育的战略眼光,而且这种精神还一直得到了传承。

想到这些,我对炎山人就更加充满了敬意,事实上,“炎山凉粉”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炎山精神”的象征。炎山人勤劳勇敢、刚毅质朴、不掘不挠,拼搏奋进。他们总是希望从孩子身上看到一条通向大山之外的路,尽管这条路铺满荆棘,但他们总是那样一无返顾。

(沈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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