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07-03-18 15:00 作者:周远清 责任编辑:
(1)
王羲当然知道妻子肯定是有事要求自己的,他太了解她了,要不怎么无缘无故要上餐馆,这可不是她的性格。他问妻子:“这‘满江红’好像是才开的一家很不错的餐馆,消费不低吧?”工薪阶层是应该考虑自己的腰包。
楚蓝说:“餐馆是上档次的。怎么,心疼啦?你放心,不会让你掏腰包的,老板是我们公司小屈的老公。我和小屈是好朋友,她好几次要请我吃饭我都没时间,今天刚好我俩都有空,就去撮一顿,怎么样?”
王羲哈哈大笑:“原来是夫人请客,小屈买单。你这个算盘打得好。”口气里多少有点揶揄的意思。
楚蓝一点也不在意,笑着说:“当然,我和小屈是铁姐儿嘛。”
楚蓝今天白衬衫配格子短裙,白色高跟鞋,更显出她的妩媚,她戴了一串白色珍珠,在柔和的灯光下不失晶莹,坐在“满江红”典雅的小包间里,脸上仍然漾着笑容。她给小屈打电话,恰好小屈家里临时有急事,一下子还赶不来,就对楚蓝说,我叫老公把菜上好一点,代我款待好楚姐。
小屈的老公真的很快就来了,他是个秃头,脑门亮亮的,他笑容满面地说:“楚姐,你们是贵客,一定要吃好,小屈暂时来不了,我已安排好了,一定让你们满意。”
王羲看着就想,小屈的老公开那么一个大餐馆,智慧全在那个亮亮的脑壳里。觉得就两个人,麻烦人家有些过意不去,但他不便说。
不一会,菜就开始陆续上桌了。每样菜都做得很精致,盛在漂亮的白磁盘里,红红绿绿就像工艺品,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吃起来肯定是满口溢香。虽说每一个盘子里量少了点,其实是够吃了,两个人就算放开肚皮也吃不了那么多。这时,服务生送来了一瓶云南干红,开瓶斟酒,王羲看着红红的液体流入杯中,觉得实在有点好笑,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又上饭店又喝酒的,楚蓝到底怎么回事?
楚蓝双手端起一杯,腰弯得像个大虾似的,很谦恭地把酒递给王羲。这动作有点滑稽好笑,一点都不像平时大大咧咧的她,到有点像个日本娘们。
王羲接过酒看着楚蓝就想笑:“夫人,你这个温柔一杯,有什么说道?”
楚蓝端起自己那杯酒说:“当然有!这一杯酒是祝贺酒,祝你从平浪县一中调到地区二中,这虽然过去了一段时间,也算是迟到的祝福,你说该不该喝?”
“那还用说,盼穿双眼不就是盼这一天。该喝!”他知道妻子还有下文。“咕嘟”,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楚蓝笑靥如花,看来她心情很好,她又为王羲斟满了一杯,说:“这第二杯酒呢,是团聚酒,我们夫妻团聚,结束牛郎织女的生活,我们两个喝!”说着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王羲的杯子,一口干了。
王羲说:“这喝酒的理由千万条,就冲这条理由。没说的,该喝!”
楚蓝又为王羲斟满了第三杯酒,说:“这杯酒是夫妻恩爱酒,是为我们今后生活幸福甜甜美美而喝。”
王羲被她所感染,端起杯子就和楚蓝来个交杯:“你说的正是我想的,这更该喝。”
神采飞扬的楚蓝今天那么贤淑,那么温柔,那么让人怜爱,一顿简单的晚餐被她营造出浓浓的气氛。两人结婚后,一个在县上,一个在地区,多年分居,平时难得相见,苦煞了两个小夫妻。由于他迟迟调不来,楚蓝难免就有意见,埋怨他窝囊,不会去走走门路托托关系。后来地区教育主管部门主要领导易人,那个主要领导是他高中时的同学,得到老同学的关照,两个月前他终于调到地区二中,夫妻团聚在一起了,她高兴万分自不必说。妻子一改平时在他面前争强好胜、得理不饶人的脾气,变得温顺柔情小鸟依人。现在,良辰美景,娇妻美酒,气氛欢畅,怎能不喝。他心情确实很好,平常不饮酒的他头已有点发晕,但他高兴,他想喝,他想醉,他甚至想抱住她亲热,他和妻子推杯换盏连干几杯,最后将那瓶酒喝完了。
(2)
都说酒醉的人话多,回家的路上,王羲就絮絮叨叨的嘴不歇气。到家后,楚蓝扶着他在沙发上休息。楚蓝脱去外套坐在他身边,她没有穿胸衣,双乳将薄如蝉翼的衬衣高高顶起,王羲心里“咚”地跳了一下,空气也仿佛凝固住了,这大约是近段时间她在外边事多,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做的缘故。也许是他的眼神触动了她,她侧身对他的耳朵小声说:“今晚,我要你!”
他喷着酒气笑笑,眼睛眯着,没说什么。楚蓝说得上是个美人,她白净的皮肤,端庄秀气的五官,匀称的身材,又细又白的牙,笑起来文文静静的,往女人堆里一站,更显出她的不凡,这是她做女人的骄傲。但她不能开口说话,她言辞太犀利太张扬,一旦开口,就会破坏她的外在形象。
楚蓝为他泡了一杯茶递给他,坐在他身边说:“老公,聊点什么嘛?”
王羲说:“聊什么都行,今儿个我高兴!”
楚蓝说:“我也高兴。这回你调到我身边来了,可要多关心我啊。”
“这是什么话?我是你老公,不关心你我还去关心谁?”王羲醉眼惺忪的说。
楚蓝将头靠在他的胸上说:“真的?”
王羲虽然有些醉,但他更多的是陶醉在娇妻的温柔乡里了,他嗅着妻子淡淡的发香味,惬意极了。今晚妻子太可爱了。就逗她说:“哟,夫人,还客气什么,在你面前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楚蓝说:“没有。老公,那我就说了?我们商贸集团公司财务科长已退休,位子空了出来,公司正在物色人选。”
“好机会,你有没有希望?”王羲忙问。
“希望?希望不能说没有。”楚蓝摇摇头说。“但有好几个人候着呢。”
王羲说:“你是财贸学院的毕业生,专业对口,这是你的强项,你完全有竞争实力嘛。”
楚蓝摇摇他的手说:“我的老夫子,书读多了顶屁用,现在还讲什么专业对口,你把山背来了人家还说你是傻冒。”
“不讲这些,那讲什么?”王羲问。
“讲技巧!”楚蓝说。
王羲挠挠头皮,不解地问:“技巧?什么技巧?那总要讲群众基础嘛,听说你群众基础不错,现在不是讲群众的支持率?”
楚蓝咂咂嘴说:“我的书生,我的群众基础固然是好,可是你知道不知道,群众可以评价你的成绩,可以把你说得天花乱坠完美无缺,但丁点儿作用不起,不能掌握你的命运。群众说你行那等于拍空巴掌,领导说你不行,那就没戏了,既然没戏了,就得磨练磨练,磨练到何年何月是个未知数,当领导不怕慢就怕站,几年时光一过,年龄一到线你不就‘黄’了。谁轻谁重,不是很清楚了。所以,只有上司才能决定你的升迁,懂吗?”
她这一番高论把王羲也说了笑起来。其实,王羲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没她悟得那么深刻。学校也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学校本身就是个小社会,关系错综复杂,别看都是老师,为一个中层干部的位子都红着眼睛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就像乌鸡眼似的,什么手腕没用上?那些学生也不简单,不管是小学生还是中学生,动用很多关系,都在千方百计争当班干部呢。
所以说,学校所谓那块“绿洲”,“权力崇拜”的思想浓着呢,他能不知道?不过,他嘴里却说:“啊呀,当官那么复杂,看来你是深谙为官之道,理论水平不低嘛,还是我们学校单纯。哎,我好像记得你以前说过,公司领导对你的才能很欣赏,在职工大会上还表扬过你?”
楚蓝点点头说:“这不假,在财务科,我是业务尖子,我的名字还上过光荣榜呢。不过,上过光荣榜顶屁用?此一时彼一时,领导欣赏的人何止是我。现在,好几个人都为争那个位子铆足了劲在暗地活动,我思前想后万般无奈只有靠老公你了!”
“靠我?”王羲笑着捋了捋袖子说。“笑话,谁跟谁呀?我能不帮你吗?说,夫人,要我干什么?托关系,送红包,打电话,还是写推荐信?为了你的前程,本丈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蓝看他那个滑稽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既不要你去低三下四求人托关系送红包,也不要你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写什么推荐信。再说,你一个中学教师的推荐信有啥份量!你帮这个忙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看你有没有诚心?”
“诚心?我是谁,我是你老公。夫人当上财务科长老公我也有面子。快说,要我干什么,就直说好了,别绕圈子!”王羲说。
楚蓝说:“那好,老公。有句话说,不跑不送,原地不动!现在,关键是要送点东西给我们那个分管人事的领导。”
王羲问:“他有什么爱好吗?”
楚蓝说:“爱好当然有。他喜欢书法,虽然字写得不是很好,平时也喜欢写写画画,但经常有人请他写字,我想送点东西给他。”
王羲有点吃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送什么?”
楚蓝毫不犹豫地说:“菊花砚!”
王羲这一惊,酒都醒了,推开她,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你咋了?”楚蓝看他吃惊的样子说。“告诉你,菊花砚!”
楚蓝那句话,着实让王羲半天回不过神来。听说要他拿出菊花砚,一直笑呵呵的王羲瞬间脸色大变,不高兴地说:“你,你真想得出这个馊主意!那个砚台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传下来的,想不到你要打它的主意,要拿它去换一个财务科长的位子?死了心吧你!”
楚蓝想不到王羲脸色会变得那样快,刚才还是丽日晴空,瞬间就是阴云密布了。她不管他高兴不高兴,极有耐心地拉住他的手说:“老公,别发火嘛,这个机会很难得,为了我,你就答应了嘛,好不好?人家求你了!”
王羲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说:“实话跟你说,那不是一般的砚台,你虽是我老婆,你其实也不知道它的价值,劝你别打它的主意。”
丈夫烦她甩她,楚蓝并不发火,仍和颜悦色地问:“我俩刚恋爱那阵,是听你说过家里有一个砚台是价值不菲的传家宝。现在要求人了,我也是无计可施,才想起来的。”
王羲说:“你倒是把关键的记住了。砚台的价值说出来吓你一跳,你信不信?”
楚蓝看他那个吝啬的样子,心里就不高兴,就是皇帝的玉玺,放在柜子里睡大觉不拿出来见天,又有屁用,不如把它送人还有点人情。她见央求不起作用,不耐烦地说:“我信!你心疼啦?刚才还是八大金刚要为我赴汤蹈火,怎么一下子就四肢无力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嫁给你有什么好处?我怎么办,一辈子当个小职员,被人家呼来唤去的,你就不心疼?”
王羲丧下脸来说:“我给你讲得口干舌渴,算是白拌嘴劲了。这个家里你要拿什么送人尽管拿,就是菊花砚不能拿!”
楚蓝那张粉脸几乎可以扭得下水了,大声吼王羲:“什么稀奇的东西,不就是一块石头。老婆重要还是你的那块破石头重要!还赴汤蹈火了,真要叫你去为我死,你还不缩在后边发抖。吝啬鬼,铁公鸡,葛郎台,真没劲!”
王羲被骂得火了,酒往上涌,指着她的鼻子吼:“你骂够了没有?你大方,你疏舍,你只图你的位子,你不考虑我的感受?”
楚蓝不怕他,站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想怎么样,反了你了,想打人?打啊,打啊!你为什么不动手?告诉你,你不配,量你也不敢,打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还真是被她说准了。王羲用手指着她的鼻子,真的想扇她两个大嘴巴,但他不敢打楚蓝,何况出手打人也不是他的性格。所以,他把举起的手放下来,坐在一边呼呼直喘粗气。
楚蓝的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气愤地说:“你不答应我,你会后悔一辈子。”
王羲说:“要是我真的不答应你呢?”
楚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有什么了不得,书读多了有屁用,抱着一个破石头过日子,不识时务,穷酸,迂腐!”
她边骂边坐在一边嘤嘤地哭起来。
那晚,他们背靠背睡了一夜,两人谁也不理谁。可谁都没有睡好,床板被两人不停地翻身压得吱吱乱叫。王羲实在想不通,那个科长的位子就那么诱人?要把他家的祖传宝贝送人,比拿刀剜心尖子还疼。但是若不答应,楚蓝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她个性强,好撒泼,不讲理,家庭上空就会烽烟弥漫,家无宁日,日子就不好过。
连续几天,家庭空气依然紧张,互不理睬,楚蓝有时很晚才回家,脸色越发阴沉得厉害。王羲就想,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呢。当财务科长也并非坏事,有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对她今后的发展也没有什么不好。看来,为了维护家庭的安宁和支持老婆的前途,只好忍痛割爱了。
名贵的菊花砚送出去了。那几天,王羲茶饭不思无精打采,丧魂落魄心疼了好长一段时间。上课也无法专心,常丢三拉四把课讲错,学生对他很有意见。校长也问他最近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助。他骂自己是无用的男人,是败家子,是王家的不肖子孙,对不起祖宗。
(3)
俗话说,火到猪头烂,礼到事情办。砚台送出去半个月后,楚蓝终于坐上了商贸集团公司财务科长的那把交椅。
楚蓝春风荡漾踌躇满志,两口子之前那点小矛盾刹时冰化雪消和好如初,她对王羲越加温柔多情,家里常常听到她爽朗的笑声。王羲虽然失去了宝贝,但满足了妻子,心里再不舒服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天躺在床上,楚蓝说:“老公,我还真得谢谢你这样关心我。”
王羲揶揄地说:“我也想通了,没办法,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老婆和石头更是只取其一,我当然只有放弃石头了。”
楚蓝很认真地说:“放弃你那个石头,真的不生我的气啦?”
王羲说:“我气你干啥?你是谁,你是我老婆!”
楚蓝说:“哎,我问你,那个菊花砚当真那么珍贵?”
王羲说:“我说给你听,看珍贵不珍贵?”
按楚蓝平常的脾气,她哪有闲心来听王羲讲什么菊花砚。现在心情一好,当然听听也就无妨了。她靠了靠王羲说:“人家当然想听听,你说吧!”
王羲说:“我们家那个砚台确实了不起,市场上也买不着,它是四大名砚之首的端砚。哪四大名砚呢?就是端砚、洮砚、澄泥砚和羿砚,而端砚为四砚之首。”
楚蓝问:“照你说,那么好,你爷爷的爷爷从何处获得的?”
王羲说:“我也不知道,听我爷爷说,他的爷爷是一教书先生,平生喜爱书法,别无所好,视砚如命。后来此砚传给爷爷,再后来就传给我。受爷爷的影响,我读书那时也喜欢书法,平时也鼓捣鼓捣,对砚台也有些研究。”
楚蓝笑了起来:“还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书法家。我和你结婚后,就没有见你用过砚台,写过毛笔字?”
王羲说:“现在升学率压力那么重,还有什么心思去写毛笔字。爷爷爱砚如命,平时从不示人,只有在好友相聚谈诗论文时,才拿出来与大家把玩。”
楚蓝说:“啊,我想起来了,古代有个书法家叫王羲之的?你这名字……”
王羲长叹一声说:“算你说对了,我出生时,按爷爷的意思,要我好好学习书法,就像大书法家王羲之那样名垂青史,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可我不争气,书法没练成,名砚已易主。唉,有辱先人!”
楚蓝说:“你也别叹气,书法家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唉,我问你,照你刚才说的,那块石头是物以稀为贵了。”
王羲说:“当然贵,你以为那么便宜。端砚制作于唐武德年间,有1300多年的历史。由于端砚质地优美,赢得众多文人墨客的好评,成为收藏家猎取的对象。到了宋代,端砚又有了新的产品,什么太子砚、抄手砚、兰亭砚、蓬莱砚等精品。明清时发展到了顶端,不仅做工精细,而且题材新颖,有钟情鼓笏、荷叶芭蕉、古钱花瓶、鼎壁葫芦、佛手瓜果等,千姿百态,花样翻新。”
楚蓝听他说得有了兴趣,就问:“哟,王羲,你真成了砚台专家了。那我们家那个砚台是那个朝代的?”
“是宋代的。”王羲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楚蓝问。
王羲说:“爷爷告诉我的。我们家那个砚台因雕刻有菊花和诗文,所以称为菊砚。砚台上菊花和诗文雕刻功夫老到,刀法纯熟,菊花傲霜挺立,凌寒不凋,枝叶疏散,清香四溢。整个画面栩栩如生,跃然石上。诗是唐代元稹的: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诗刻得字体遒劲,确有大家风范。当然,爷爷也是爷爷的爷爷告诉他的。”
楚蓝说:“越说越神了,你真不简单,记得那样清楚,放着宝贝在家里,我都不得相见,你倒是藏得紧啊。”
王羲说:“我哪里藏它?就放在书橱抽屉里。只是平时你对菊花砚不感兴趣罢了。”
楚蓝说:“我对书法一无所知,就算是传家宝,在我眼前也就是一块石头。”
王羲说:“这也算说了句实话。我还告诉你,比我们家那块砚台好的还有。”
“在哪里?”楚蓝惊奇地问。
“不知道!”王羲平静地说。
楚蓝白了他一眼:“说了也白说,还不如不说。”
王羲说:“不过,我知道它的来历。听父亲讲,唐朝诗人李商隐曾有一方端砚,上有花点最为名贵,有‘千金一眼’之说,形如鼠爪痕、蚁脚纹,像筷头那么大。整块砚碧玉晶莹,若隐若现,像天空星辰,惹人喜爱,称为青花砚。李商隐爱之如命,在砚背上刻上,‘玉溪生山房’字样,后来流传于民间,不知下落。”
楚蓝叹息一声:“可惜!”
王羲说:“当然可惜。李商隐的青花砚天下奇观,现为孤品,不可论价,无缘相见。但我们那个菊花砚仍是稀世珍宝,而且是宋代的,许多闻名遐迩的书法大师也不见得就有。”
楚蓝说:“听你胡侃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个什么菊砚对书法有什么好处。”
王羲说:“那我告诉你,菊花砚与一般砚台相比何啻天壤。那块砚石自然天成,浑然一体,细腻致密,抚之若饥,盛一勺之水,半月不涸,盛一洼之墨,盛夏不干,性能十分良好。”
楚蓝说:“别孔夫子放屁,文屁冲天了,我也听不懂你那一套理论。王羲,话还是说回来吧。我知道你说了那么多,那个菊砚确实是好东西,当时叫你把它送人也实在是可惜。但是,送钱人家不敢收,送一般的不值钱的东西等于打水漂,还不如不送。所以,我才想起那个石头……”
王羲叹了一口气。
楚蓝说:“我知道自我们结婚以来,你一天书法也没搞过,留着也是浪费资源,所以就让想砚台发挥点作用。”
王羲说:“不练书法,它也有收藏价值,你懂吗?”
楚蓝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是很高兴了,上任一个多月后,她选了一个周末,要在“满江红”请客以示庆贺。她说:“老公,你是功臣,你一定要去给我捧场啊!”
前后不过个把月时间,两次在“满江红”,都是吃饭喝酒,可意义完全不同。想起自己宝贵的菊花砚已易其主,王羲心里就如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咸俱全,说什么也不愿去吃那顿饭。那天,他借故在学校里磨蹭,楚蓝打了几个电话给他,他都说学校在开会不能脱身。
楚蓝那晚也许是太兴奋,大约喝多了,回来就吐了一地。她说:“王,王羲,你为什么不去?我都等够你了。我,我高兴,我终于有出头的日子了,大家都给我敬酒,我,我就喝个痛快。公司还要给我们财务科,配,配车呢。”
王羲也不想去管她,很早就上床了。
4
一天晚上,王羲刚看完新闻联播,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他的学生阳兵。
阳兵扭扭捏捏进门来,叫他坐,他不坐,木木地站着。
王羲说:“有事吧,别怕,老师今天不批评你,说吧!”
阳兵这才说:“王老师,我爸爸说感谢你对我的培养,送点小礼物表示一点心意,希望老师不要嫌少。”
王羲看着他手里拿着那个盒子赶忙说:“阳兵,来老师家不能带东西,拿走,快拿走,学校有规定,老师不能收学生的礼物。”
阳兵急了,忙说:“老师,这点东西是我爸爸要我送来的,不是我的。”
王羲说:“你爸爸的难道不是你的,别饶舌,快拿走!”
阳兵平时被老师批评得多,就有些怕王羲,很无奈地说:“老师,你不收,我爸脾气大,要骂我的,他会怪我没本事,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王羲想,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物?再说这个阳兵平时学习成绩不好,常违反纪律,没少挨老师的批评。就对阳兵说:“我真拿你没办法!那你说,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阳兵说:“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爸说一点小意思。”他边说边将那个盒子打开。
王羲一看,顿时愣住了:菊花砚!天啊,那不就是他王家的传家宝菊花砚是什么?宝贝失而复得,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楚蓝从外边进来,看到菊花砚,也愣住了。问王羲:“这是怎么回事?”
王羲也不去管她,就说:“阳兵,你坐下来,我问你,你爸爸怎么会想起来送砚台?”
阳兵说:“我爸说,老师的爱好就是笔墨纸砚,没别的东西可送,就叫我送来了。”
王羲说:“那这个砚台是你家里的吗?”
阳兵说:“不是,是人家前几天送给我爸的。我爸说,他又不喜欢搞书法,家里手提电脑都几台了。放着也无用,老师最用得着,就叫我送来了。”
王羲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是必须收下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阳兵走后,王羲拿着那个菊砚发愣。他突然发现盒子里有一封信,信上说:
王老师,送你一个砚台略表心意,请你无论如何为我儿子阳兵弄一个班干部当当,最好是班长,或者是副班长,让他在学生时代就得到锻炼。
信的内容简单明了,直奔主题。信的落款是:学生阳兵的家长阳大伟。
楚蓝看了那封信,问王羲:“阳大伟?你认识他?他可是地区一个部门炙手可热的人物!”
王羲说:“管他什么人物,我不感兴趣。”
楚蓝说:“怎么,学生官也有人争着当?还送礼?”
王羲说:“你以为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学生家长们都要求给他们的孩子弄个一官半职,说在学校练练兵,今后到社会上才派得上用场,你说这是什么事。而且,学生自己当了班干部,就觉得很有面子,也就有了了炫耀的资本。”
楚蓝说:“名堂怪多的,真是社会上有什么,学校就有什么。喂,那你就别吝啬,你是班主任,乌纱帽在你手里,批发给他们就行了嘛!”
王羲说:“我哪里是班主任,我教这个班的班主任齐老师到省上参加半年的教学教法培训,学校安排我暂时代理班主任工作,我批发什么?你说的比唱的好听!”
楚蓝说:“代理班主任咋啦?脑筋不开窍,齐老师不在,就属于你的职权范围了嘛。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
王羲说:“那么一丁点儿权力,也值得去动脑筋,而且还是临时的。”
楚蓝见丈夫太木,就说:“丁点儿权力?你不稀奇,别人可是十分看重的。要不,阳兵他爸可是一个部门举足轻重的人物,人家还送东西给你?美死你!”
王羲有点烦她说话太功利,就说:“你以为别人是傻子。我告诉你,那个初二年级(三)班五十个学生,已‘官’满为患了。齐老师很大方的,早就安排了:一个班长,四个副班长,七个小组长,十一个科代表,十个财经委员,还没算上劳动、生活、宿舍、板报编辑、团干部、班长助理、组长助理等,这些班干部除了十几个“在编”的“大领导”,还有若干个“不在编”的“小领导”,你说还吝啬吗?”
楚蓝张大了嘴巴:“妈呀,尽是学生官!学生干部还有‘在编’和‘不在编’,真逗!”
王羲说:“如今的学生都喜欢当官,齐老师就满足了他们的官瘾。”
楚蓝问:“哎,我问你,你班上那十个财经委员,管多少班费?”
王羲说:“二百零一十五元钱!”
楚蓝说:“乖乖,以经济为中心,真有经济头脑。”
王羲说:“现在全班只有三、四个学生是‘基本群众’了,这其中就有那个阳兵。”
楚蓝说:“那齐老师为什么不给阳兵一顶官帽呢?”
王羲说:“那官帽是乱发的?阳兵的学习一塌糊涂,经常不交作业,违反纪律也少不了他,据说前个学期因打架还被学校给了警告处分呢。给他一顶官帽,能服众吗?”
楚蓝说:“也不见得,说不定阳兵当了班长,有制度约束他,各方面表现就好起来了呢?何况,警告怎么了?让人家背一辈子处分?你敢肯定人家一成不变?你还是老师呢,把人看死,不用发展的眼光看人。”
王羲被她说得笑起来:“你真会说话,辨证法的理论一套一套的,我看你应该改行站讲台吃粉笔灰,这个班主任你来当最合适。”
楚蓝也笑了。说:“算了吧,秀才,我没你的水平高,别奚落我了。”
王羲说:“他真的是差到家了,学生反感,任课老师不喜欢,我总不能不考虑影响吧。”
楚蓝说:“典型的书呆子,跟不上时代的步伐!现在你怎么办?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嘛?”
王羲双手一摊说:“不知道!”
(周远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