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娃（散文）

六月里一个有风有阳光的日子，像春天。风和阳光有些明媚，有些恍惚，恍惚得像梦寐萦绕着冬娃的全身，她想哭，但不知从何哭起。伤心与绝望被点燃的落叶缭绕着、纠缠着，盘旋在她体内，让她不知所措。

春节，是人们心里最有色彩的时候，也是娶亲嫁女最多的时候。但在这里却很少有人家办喜事，村里的年轻人多数都远走他乡打工去了，这时山民们都喜欢穿上色彩鲜艳的衣服以示喜庆。家里富裕的换上新装，手里拮据的也要把旧衣服脱下来用心地洗到满意为止。这时冬娃就穿上远嫁到江苏的姐姐寄回来的过时外衣，鹅黄色的体恤，黑色的裤子。这些残衣旧服穿在她身上格外合体贴身，完全有一种脱俗的韵味，加上她那嘹亮、诱人的歌声，给人一种特殊的享受，听完她的山歌，人们都要赞誉好些日子。特别是村里性格古板的老婆婆们常夸冬娃人长得俊又乖巧，谁娶了她谁就有福份。

冬娃也有不顺心的时候，姐姐远嫁他乡，年迈的父母希望她在本地成家，晚年有个照应。最近隔壁的大妈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没经她同意，父母满口就答应了下来。对方是一个泥水工，家住离这儿40公里外的坝区，有田、有地、有洋房，还有几十棵苹果树。山民们都羡慕说冬娃找到了一个好婆家。可这个人并不是冬娃所爱的人，冬娃对他总是看不顺眼，头发长披，衣服穿得花狸狐哨，说话语气骄横，蕴藏着地痞哥们的习性。同性姐妹们提起，她常常忿忿地骂，呸，烂流氓，看着都戳眼睛。冬娃死活想把这门婚事退掉，可父母收下对方五千块的定金都花得差不多了，大妈看着冬娃整天愁眉苦脸就好心劝说：“人家二狗家那闺女比你块头大才值三千块钱，你还要咋个整。”但她的心仍然忧郁。

她爱上的是本村一个小伙子，从小彼此在一起放羊、打柴、唱山歌，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长大后，虽然不敢再像从前那样亲近，但冬娃总喜欢和他在一起说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笑得特别开心，随时都神采飞扬。但小伙子家里非常贫困，拿不出泥水工那么多的钱，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是很不可能结合的。

冬娃已满十八岁，该嫁人了，男方催过好几次，冬娃家一拖再拖，实在不能再拖了，才把过门的日子定下来。冬娃的心情越来越坏，神情恍惚，眼神也有些发直，动不动就发脾气。结婚前几天就开始哭，结婚那天是红肿着眼睛走的，有多大的委屈只有她知道。

当人们把她抬上来的时候，父母哭得死去活来，但冬娃脸上那一丝丝苍白无力的笑意却一直带着她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山民们都替冬娃惋惜，而当时冬娃要退婚，她们却骂她不孝顺。这样的愚蠢，山民啊，一辈子也活不明白的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