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看中学语文

已是不惑之年的我有种种遗憾。最大的憾事莫过于没能学好中学语文。

我曾在清华附中度过3年零4个月的中学生涯，其中的2年零7个月生活在“红卫兵战校”中。当时的“口诛笔伐”并未使语文水平有多大长进。以后到陕北延安插队，数理化自学了一些，语文却停留在写打油诗、墙报、大批判稿的水平。

在张铁生闹考场的1973年，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在中学语文上的薄弱。在竞争工农兵学员的“文化考查”中，我的数理化都是满分，但语文(政治)却只有70分。县里当年语文考上八九十分的人是一水的清华附中老高中插队知青，外加上一位当地老高中知青，后来成为英年早逝的著名作家。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自得中，我悟到了自己语文方面的底气不足。

时光飞逝，儿子也进了清华附中。记得一次他的期末考试考砸了，我在悻悻之余细细研读了他的考卷。从数理化看到外语，我振振有辞地教育儿子说老爹当年在陕北点煤油灯熬夜自学，17本数理化自学丛书的习题从头扫到尾，英语连灭许国璋前3册；你们现在天天全时学习，怎么这种题还不会做?但看到语文考卷时，我却沉寂了，看到后来竟出了一身冷汗。我作为清华大学的教授，中学语文的题目却不会做几道!原来语文还有这么多考究和学问，在不知不觉使用的中文中还有这么多语法规则!确实值得仰看中学语文。

此后，我再也不敢在语文方面教诲儿子了。中学语文博大精深，是我们这一代上山下乡的知青无法通过自学而弥补的知识。当年的知青们可以在国家部门当秘书，给领导写琅琅上口的发言稿；可以在大学当教授，频频用科技论文报道新发现；他们有些人可以博览群书，自诩通晓古今中外；少数人甚至著书立说，著作等身。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们却始终有一丝遗憾，一种恐惧，那就是没有学好中学语文。

没学好中学语文的又何止我们这一代人。清华大学的学生是高考中的佼佼者，但语文水平却不敢恭维。仅以我指导过的学生为例，在本科毕业论文和研究生学位论文中，能流畅地用中文表达的人不足一半。我这个没有受过正规语文教育的人，却经常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为学生们批削论文，润色文字。清华大学的博士生在完成学位论文的同时，需要写一篇“哲学论文”，这又成了那些中学语文不好的同学的鬼门关。

中学语文无疑内容深邃，很多学完中学语文的学生也能在当时的考试中获得好成绩。但大多学得不够厚重，又鲜有实际运用。理工科大学中没有文学课程，高考一过，中学语文的知识便刀枪入库，逐渐淡忘了。

是否应该在中学语文教育中做点什么，使学生们不仅“学过”中学语文，而且能在今后有效地运用它呢?